人生南北多歧路,相神仙要凡人做。
百代興亡復幕,江風吹倒前朝樹,功名無,費盡心機總流光誤。
濁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謝知。
人生南北多歧路, 相神仙, 要凡人做。
意思!!!急求答案!!!這幾句意思有幾種理解,需要聯絡全詞,否則字面意思會有理解:屬全詞人生南北多歧路。
相神仙,要凡人做。
百代興亡復暮,江風吹倒前朝樹。
功名富貴無。
費盡心情,總流光誤。
濁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謝知。
儒林外史中,説這首詞主旨:「 這一首詞是個老生談。
不過説人生富貴功名是身外之物。
但世人一見了功名,舍著性命去求他,及至後,味同嚼蠟。
及今,那一個是看得破?」人生處處有許多境遇,相神仙是凡人來做。
(相神仙過是凡人)無數朝代興亡有如朝暮,江風吹到了前朝樹(寓指前朝散盡)。
這一首詞,是個老生談。
不過説人生富貴功名,是身外之物;但世人一見了功名,捨著性命去求他,及至後,味同嚼蠟。
及今,那一個是看得破!雖然如此説,元朝末年,出了一個嶔崎人。
這人姓王名冕,諸暨縣鄉村裏住。
七歲上死了父親,他母親做些針黹,供他到村學堂裏去讀書。
看看三個年頭,王冕是十歲了。
母親喚他到面前來説道:「兒啊,不是我要耽誤你。
只因你父親亡後,我一個寡婦人家,只有出去,沒有進來;年歲,柴米;這幾件衣服和些傢伙,了,賣賣了;只靠著我替人家做些針黹生活尋來錢,如何供得你讀書。
如今沒奈何,你僱間壁人家放牛,每月可以得他幾錢銀子,你有現成飯吃,只在明日去了。
」王冕道:「娘説是。
我學堂裏坐著,心裏悶;不如往他家放牛,倒些。
假如我要讀書,依舊可以帶幾本去讀。
」第二日,母親他到間壁秦老家。
秦老留著他母子兩個吃了飯,牽出一條水牛來交王冕,指著門外道:「我這大門過去兩箭地,便是七泖湖,湖邊一帶綠草,各家牛都在那裏打睡。
有幾十夥合抱垂楊樹,十分陰涼。
牛要渴了,湖邊上飲水。
小哥,你只在這一帶頑耍,去。
我老漢每日兩餐小菜飯是,每日早上,折兩個錢你買點心吃。
只是百事些,休嫌怠慢。
」他母親謝了擾要回家去,王冕送出門來。
母親他理理衣服,口裏説道:「你此要小心,休惹人説不是;早出晚歸,免我懸望。
」王冕應諾,母親含著兩眼眼淚去了。
王冕自此只在秦家放牛,每到黃昏,回家跟著母親歇宿。
或遇秦家煮些醃魚、臘肉他吃,他拿塊荷葉包了來家,遞母親。
每日點心錢,他買了吃,聚到一兩個月,偷個空,走到村學堂裏,見那闖學堂書客,買幾本書,日逐牛栓了,坐在柳蔭樹下看。
彈指過了三四年。
王冕看書,心下明白了。
那日,黃梅時候,天氣。
王冕放牛了,綠草地上坐著。
須臾,雲佈,一陣大雨過了。
那黑雲邊上鑲著白雲,散去,透出一派日光來,照耀得滿湖通紅。
湖邊上山,一塊,一塊,一塊。
樹枝上像水洗過一番,得可愛。
湖裏有十來枝荷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荷葉上水珠滾來滾去。
王冕看了一回,心裏想道:「古人説:『人畫圖中』,。
可惜我這裏有一個畫工,這荷花畫他幾枝,覺。
」心裏想道:「天下那有個學不會事,我自畫他幾枝。
」存想間,見一個夯漢,挑了一擔食盒來,手裏提著一瓶酒,食盒上掛著一塊氈條,來到柳樹下,氈鋪了,食盒打開。
那走過三個人來,頭帶方巾,一個穿寶藍夾紗直裰,兩人穿元色直裰,有四五十歲光景,手搖白紙扇,而來。
那穿寶藍直裰是個胖子,來到樹下,尊那穿元色一個鬍子坐在上面,那一個瘦子坐在對席;他想是主人了,坐在下面把酒來斟。
吃了一回,那胖子開口道:「危老先生回來了。
買了住宅,比京裏鐘樓街房子大些,值得二千兩銀子。
老先生要買,房主人讓了幾十兩銀賣了,圖個名望體面。
前月初十搬家,太尊、縣父母到門來賀,留著吃酒到二三。
街上人,那一個。
」那瘦子道:「縣尊是壬午舉人,乃危老先生門生,這是該來賀。
」那胖子道:「敝親家是危老先生門生,而今河南做知縣。
前日小婿來家,帶二斤乾鹿肉來見惠,這一盤就是了。
説話間,知縣轎子到。


」那鬍子説道:「聽見前日出京時,皇上送出城外,攜著手走了十幾步,危老先生打躬辭了,方才上轎回去。
看這光景,莫不是做官?」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説個不了。
王冕見天色晚了,牽了牛回去。
自此,聚錢買書了,託人城裏買些胭脂鉛粉類,學畫荷花。
初時畫得,畫到三個月後,那荷花,精神、顏色像,只多著一張紙,像是湖裏;像湖裏摘下來,貼紙上。
鄉間人見畫得,有拿錢來買。
王冕得了錢,買些東好西,孝敬母親。
一傳兩,兩傳三,諸暨一縣曉得是一個畫沒骨花卉名筆,爭著來買。
到了十七八歲,秦家了,每日畫幾筆畫,讀古人詩文,衣食,母親心裏喜。
這王冕天性,年紀二十歲,那天文、地理,經史上大學問,無一不貫通。
但他性情:既不求官爵,交納朋友,閉户讀書。
楚辭圖上看見畫屈原衣冠,他自造一頂帽子,一件衣服。
遇著花明柳媚時節,一乘牛車載了母親,他戴了高帽,穿了闊衣,執著鞭子,口裏唱著歌曲,鄉村鎮上,以及湖邊,,惹得鄉下孩子們三五成羣跟著他笑,他放在意下。
只有隔壁秦老,雖然農,是個有意思人;看見他,如此,所以敬他、愛他,時時和他,邀在草堂裏坐著説話兒。
這一首詞,是個老生談。
不過説人生富貴功名,是身外之物;但世人一見了功名,捨著性命去求他,及至後,味同嚼蠟。
及今,那一個是看得破!
雖然如此説,元朝末年,出了一個嶔崎人。
這人姓王名冕,諸暨縣鄉村裡住。
七歲上死了父親,他母親做點針黹〈(音:)〉供他到村學堂裡去讀書。
看看三個年頭,王冕是十歲了。
母親喚他到面前來説道:「兒啊!不是我要耽誤你,只因你父親亡後,我一個寡婦人家,只有出去,沒有進來;年歲,柴米;這幾件衣服和些傢伙,了,賣賣了;只靠著我替人家做些針黹生活尋來錢,如何供得你讀書?如今沒奈何,你僱間壁人家放牛,每月可得幾錢銀子,你有現成飯吃,只在明日去了。
」王冕道:「娘説是。
我學堂坐著,心裡悶,不如往他家放牛,倒些。
假如要讀書,依舊可以帶幾本去讀。
」
當夜商議定了,第二日,母親他到間壁秦老家。
秦老留著他母子兩個吃了飯,牽出一條水牛來交王冕,指著門外道:「我這大門過去兩箭地,便是七泖湖,湖邊一帶綠草,各家牛那裡打睡。
有幾十棵合抱垂楊樹,十分陰涼。
牛要渴了,湖邊上飲水。
小哥!你只在這一帶玩耍,可去。
我老漢每日兩餐小菜飯是,每日早上折兩個錢你買點心吃。
只是百事些,休嫌怠慢。
」他母親謝了擾,要回家去。
王冕送出門來,母親他理理衣服,口裡説道:「你此要小心,休惹人説不是;早出晚歸,免我懸念。
」王冕應諾,母親含著兩眼眼淚去了。
王冕自此只在秦家放牛,每到黃昏,回家跟著母親歇宿。
或遇秦家煮些醃魚、臘肉他吃,他拿塊荷葉包了,回家孝敬母親。
每日點心錢不用掉,聚到一兩個月,偷個空走到村學堂裡,見那闖學堂書客,買幾本書,牛栓了,坐在柳樹蔭下看。
彈指過了三、四年,王冕看書,心下明白了。
那日黃梅時候,天氣,王冕放牛了,綠草地上坐著。
須臾,雲佈,一陣大雨過了,那黑雲邊上鑲著白雲,散去,透出一派日光來,照耀得滿湖通紅。
湖邊上山,一塊,一塊,一塊;樹枝上像水洗過一番,得可愛。
湖裡有十來枝荷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荷葉上水珠滾來滾去。
王冕看了一回,心裡想道:「古人説:『人畫圖中』,;可惜我這裡沒有一個畫工,這荷花畫他幾枝,覺。
」心裡想道:「天下那有個學不會事?我自畫他幾枝?」
存想間,見一個夯漢,挑了一擔食盒來,手裏提著一瓶酒,食盒上掛著一塊氈條,來到柳樹下,氈鋪了,食盒打開。
那走過三個人來,頭帶方巾,一個穿寶藍夾紗直裰,兩人穿元色直裰,有四五十歲光景,手搖白紙扇,而來。
那穿寶藍直裰是個胖子,來到樹下,尊那穿玄色一個鬍子坐在上面,那一個瘦子坐在對席;他想是主人了,坐在下面把酒來斟。
吃了一回,那胖子開口道:「危老先生回來了。
買了住宅,比京裏鐘樓街房子大些,值得二千兩銀子。
老先生要買,房主人讓了幾十兩銀賣了,圖個名望體面。
前月初十搬家,太尊、縣父母到門來賀,留著吃酒到二三。
街上人,那一個。
」那瘦子道:「縣尊是壬午舉人,乃危老先生門生,這是該來賀。
」那胖子道:「敝親家是危老先生門生,而今河南做知縣。
前日小婿來家,帶二斤乾鹿肉來見惠,這一盤就是了。
這一回小婿去,託敝親家寫一封字來,去晉謁晉謁危老先生;他若肯下鄉回拜,免得這些鄉户人家,放了驢和豬你我田裏吃糧食。
」那瘦子道:「危老先生要算一個學者了。
」那鬍子説道:「聽見前日出京時,皇上送出城外,攜著手走了十幾步,危老先生打躬辭了,方才上轎回去。
看這光景,莫不是做官?」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説個不了。
王冕見天色晚了,牽了牛回去。
自此聚錢買書了,託人城裡買些胭脂、鉛粉類,學畫荷花。
初時畫得;畫到三個月後,那荷花精神、顏色,像,只多著一張紙,像是湖裡,像湖裡摘下來貼紙上。
鄉間人見畫得,有拿錢來買。
王冕得了錢,買些東西去孝敬母親。
一傳兩,兩傳三,諸暨一縣,曉得他是一個畫沒骨花卉名筆,爭著來買。
到了十七、八歲,秦家了,每日畫幾筆畫,讀古人詩文,衣食,母親心裡。
這王冕天性,年紀二十歲,那天文、地理,經史上大學問,無一不貫通。
但他性情:既不求官爵,交納朋友,閉户讀書。
楚辭圖上看見畫屈原衣冠,他自造一頂帽子,一件衣服。
遇著花明柳媚時節,一乘牛車載了母親,他戴了高帽,穿了闊衣,執著鞭子,口裏唱著歌曲,鄉村鎮上,以及湖邊,,惹鄉下孩子們三五成羣跟著他笑,他放在意下。
只有隔壁秦老,雖然農,是個有意思人;看見他,如此,所以敬他、愛他,時時和他,邀在草堂裏坐著説話兒。
一日,和秦老坐著,見外邊走進一個人來,頭帶瓦楞帽,身穿青布衣服。
秦老迎接,敍禮坐下。
這人姓翟,是諸暨縣一個頭役,是買辦。
秦兒子秦大漢拜他名下,叫他乾爺,所以下鄉親家。
秦老慌忙叫兒子烹茶,殺雞、煮肉款留他;王冕相陪。
彼此道過姓名。
那翟買辦道:「位王相公,可會畫沒骨花的麼?」秦老道:「便是了。
親家,你怎得知道?」翟買辦道:「縣裏人那個曉得。
前日本縣老爺吩咐:要畫二十四副花卉冊頁送上司,此事交我身上。
我聞有王相公大名,故此一徑來尋親家。
今日有緣,遇著王相公,是筆畫一畫。
下半個月後,下鄉來取。
老爺少不得有幾兩潤筆銀子,一併送來。
」秦老傍,著實攛掇。
王冕屈過秦情,只得應諾了。
回家用心用意,畫了二十四副花卉,都題了詩上面。
翟頭役稟過了本官,那知縣時仁,發出二十四兩銀子來。
翟買辦扣剋了十二兩,拿十二兩銀子送王冕,冊頁取去。
時知縣辦了幾樣禮物,送危素,作候問禮。
危素受了禮物,只把這本冊頁看了又看,愛玩不忍釋手。
次日,備了一席酒,請時知縣來家致謝。
當下寒暄畢,酒過數巡,危素道:「前日承老父台所惠冊頁花卉,還是古人呢,還是現在人畫?」時知縣隱瞞,道:「這門生治下一個鄉下農民,叫做王冕,年紀甚。
想是學畫幾筆,難入老師法眼。
」危素歎道:「我學生出門了,故鄉有如此賢士,坐不知,可為。
此兄不但,胸中見識,大是不同,來名位你我之下。
不知老父台可以他來此會一會麼?」時知縣道:「這個,門生出去,即遣人。
他聽見老師相愛,喜出望外了。
」説罷,辭了危素,回到衙門,翟買辦持個侍生帖子去約王冕。
翟買辦飛奔下鄉,到秦老家,邀王冕過來,一五一十,他説了。
王冕笑道:「是起動頭翁,上覆縣主老爺,説王冕乃一介農夫,求見。
這尊帖領。
」翟買辦變了臉道:「老爺帖請人,誰敢去!況這件事,原是我照顧你;不然,老爺如何得知你會畫花?論理,見過老爺,還該重重的謝我一謝才是!如何走到這裏,茶見你一杯,是推三阻四,不肯去見,是何道理?叫我如何去回覆得爺!道老爺一縣主,叫不動一個百姓麼?」王冕道:「頭翁,你有所不知。
假如我了事,老爺拿票子傳我,我怎敢去!如今帖來請,逼迫我意思了;我願去,老爺可以相諒。
」翟買辦道:「你這説是甚麼話!票子傳著倒要去,帖子請著倒去?這不是不識抬舉了!」秦老勸道:「王相公,也罷;老爺拿帖子請你,是好意,你親家去走一回罷。
道:『滅門知縣』,你和他些甚麼?」王冕道:「秦老爹!頭翁不知,你是聽見我説過。
不見那段幹木、泄柳故事麼?我是願去。
」翟買辦道:「你這是題目我做,叫我拿甚麼話去回老爺?」秦老道:「這個是兩。
若要去時,王相公不肯;若要去,親家回話。
我如今倒有一法:親家回縣裏,不要説王相公不肯,説他抱病在家,不能來,一兩日間好了到。
」翟買辦道:「害病,取四鄰甘結!」彼此爭論了一番,秦老整治晚飯他吃了;暗叫了王冕出去問母親秤了三錢二分銀子,送翟買辦做錢,方才應諾去了,回覆知縣。
知縣心裏想道:「這小廝那裏害甚麼病!想是翟家這奴才,走下鄉狐假虎威,著實恐嚇了他一場。
他見過官府人,害怕來了。
老師既這個人託我,我若他叫了來見老師,惹得師笑我做事。
我不如自己下鄉去拜他。
他看見賞他臉面,斷不是他意思,著膽見我;我帶了他來見老師,卻不是辦事?」想道:「一個堂堂縣令,屈尊去拜一個鄉民,惹得衙役們笑話。
」想到:「老師前日口氣,敬他;老師敬他十分,我該敬他一百分。
況且屈尊敬賢,來志書上少不得稱贊一篇。
這是萬古千年勾當,有甚麼做不得!」當下定了主意。
次早,傳齊轎夫,不用全副執事,帶八個黑帽夜役軍牢。
翟買辦扶著轎子,下鄉來。
鄉裏人聽見鑼響,一個個扶老攜幼,挨擠了看。
轎子來到王冕門,見七八間草屋,一扇白板門關著。
翟買辦搶上幾步,忙去敲門。
敲了一會,裏面一個婆婆,拄著枴杖,出來説道:「在家了。
清早晨牽牛出去飲水,回來。
」翟買辦道:「老爺這裏傳你家兒子説話,怎的條斯理!説在那裏,我去傳!」那婆婆道:「其在家了,不知在那裏。
」説畢,關著門進去了。
説話間,知縣轎子到。
翟買辦跪轎前稟道:「傳王冕,在家裏,請老爺龍駕到公館裏坐一坐,去傳。
」扶著轎子,過王冕屋後來。
屋後橫七豎八,幾稜田埂,一面大塘,塘邊栽滿了榆樹、桑樹。
塘邊那一望無際幾頃田地,有一座山,雖甚,卻青葱樹木,堆滿山上。
有一里多路,彼此叫呼,聽得見。
知縣走著,有個牧童,倒騎水牯牛,從山嘴轉了過來。
翟買辦上去,問道:「秦小二漢,你看見你隔壁王牽了牛在那裏飲水哩?」二道:「王大叔麼?他二十里路外王家集親家家吃酒去了。
這牛他,央及我他趕了來家。
」翟買辦如此這稟了知縣。
知縣變著臉道:「既然如此,進公館了!即回衙門去罷!」時知縣此時心中十分惱怒,本要人拿了王冕來責懲一番;想危師説他,且忍口氣回去,師説此人抬舉,處置他。
知縣去了。
冕並遠行,即時走了來家。
秦老過來抱怨他道:「你方才執意了。
他是一縣主,你怎的這樣怠慢他?」王冕道:「老爹請坐,我告訴你。
時知縣倚著危素勢,要這裏酷虐小民,無所不為。
這樣人,我甚麼要他?但他這一番回去,危素説;危素羞變怒,和我計起來。
我如今辭別老爹,收拾行李,處去躲避。
只是母親在家,放心不下。
」母親道:「我兒,你賣詩賣畫,我積聚下三五十兩銀子,柴米沒有。
我雖年老,無疾病,你自放心出去躲避些時不妨。
你犯罪,道官府來拿你母親去不成?」秦老道:「這説得有理。
況你埋這鄉村鎮上,雖有才學,誰人是識得你;此番到大邦去處,或者走出些遇合來可知,你尊堂家下大小事故,一切都在我老漢身上,你扶持便了。
」王冕拜謝了秦老。
秦老走回家去,取了些酒餚來王冕送行,吃了半夜酒回去。
次日五更,王冕起來收拾行李,吃了飯,秦老到。
王冕拜辭了母親,拜了秦兩拜,母子灑淚分手。
王冕穿上麻鞋,背上行李。
秦老手提一個小白燈籠,送出村口,灑淚而別。
秦老手拿燈籠,站著看著他走,走望不著了,方才回去。
王冕一路風餐露宿,九十里站,七十里小站,一徑來到山東濟南府地方。
這山東雖是近北省分,這會城人物,房舍。
王冕到了此處,盤費用盡了,只得租個菴門面屋,賣卜測字,畫兩張沒骨花卉貼在那裏,賣過往人。
每日問卜賣畫,倒擠個開。
「人生南北多歧路,相神仙,要凡人做。
百代興亡復暮,江風吹倒前朝樹。
功名富貴無,費盡心情,總流光誤。
濁酒三杯沈醉去,水流花謝知?」這一首詞,是個老生談。
不過説:人生富貴功名,是身外之物;但世人一見了功名,舍著性命去求他。
及至後,味同嚼蠟。
及今,那一個是看得破?
雖然如此説,元朝末年,出了一個嵌□人。
人姓王名冕,諸暨縣鄉村居住;七歲時死了父親,他母親做些針黹,供他到村學堂裏去讀書。
看看三個年頭,王冕是十歲了。
母親喚他到面前來,説道:「兒啊!不是我要耽誤你,只因你父親亡後,我一個寡婦人家,只有出去,沒有進來;年歲,柴米,這幾件衣服和些傢伙,了,賣賣了;只靠著我替人家做些針黹生活賺來錢,如何供得你讀書?如今沒奈何,你僱隔壁人家放牛,每月可以得他幾錢銀子,你有現成飯吃,只在明日去了。
」王冕道:「娘説是。
我學堂裏坐著,心裡悶;不如往他家放牛,倒些。
假如我要讀書,依舊可以帶幾本去讀。
」當夜商議定了。
第二日,母親他到隔壁秦老家,秦老留著他母子兩個吃了飯,牽出一條水牛來交王冕。
指著門外道:「我這大門過去兩箭地,便是七柳湖,湖邊一帶綠草,各家牛那裡打睡。
有幾十棵合抱垂楊樹,十分陰涼;牛要渴了,湖邊上飲水。
小哥,你只在這一帶玩耍。
我老漢每日兩餐小菜飯是;每日早上,折兩個你買點心吃。
只是百事些,休嫌怠慢。
」他母親謝了擾要回家去,王冕送出門來,母親他理理衣。
説道:「你此要小心,休惹人説不是;早出晚歸,免我懸望。
」王冕應諾,母親含著兩眼眼淚去了。
王冕自此秦家放牛,每到黃昏,回家跟著母親歇宿。
或遇秦家煮些醃魚臘肉他吃,他拿塊荷葉包了回家,遞母親。
每日點心錢,他買了吃;聚到一兩個月,偷個空,走到村學堂裏,見那闖學堂書客,買幾本書。
牛栓了,坐在柳蔭樹下看。
彈指過了三四年。
王冕看書,心下明白了。
那日,黃梅時候,天氣。
王冕放牛了,綠草地上坐著。
須臾,雲佈,一陣大雨過了。
那黑雲邊上,鑲著白雲,散去,透出一派日光來,照耀得滿湖通紅。
湖邊山上,一塊,一塊。
樹枝上像水洗過一番,得可愛。
湖裡有十來枝荷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荷葉上水珠滾來滾去。
王冕看了一回,心裡想道:「古人説:『人圖畫中』!可惜我這裡沒有一個畫工,這荷花畫他幾枝,覺!」心裡想道:「天下那有個學不會事?我自畫他幾枝?……」存想間,見一個夯漢,挑了一擔食盒來;手裡提著一瓶酒,食盒上掛著一條氈條,來到柳樹下。
氈條鋪了,食盒打開。
那走過三個人來,頭帶方巾,一個穿寶藍夾紗直裰,兩人穿元色直裰,是四五十歲光景,手搖白紙扇,而來。
那穿寶藍直裰是個胖子,來到樹下,尊那穿元色一個鬍子坐在上面,那一個瘦子坐在對席。
他想是主人了,坐在下面把酒來斟。
吃了一回,那胖子開口道:「危老先生回來了。
買了住宅,比京裏鐘樓街房子大些,值得二千兩銀子。
老先生要買,房主人讓了幾十兩銀賣了,圖個名望體面。
前月初十搬家,尊縣父母到門來賀,留著吃酒到二三。
街上人,那一個!」那瘦子道:「縣尊是壬午舉人,乃危老先生門生,這是該來賀。
」那胖子道:「敝親家是危老先生門生,而今河南做知縣;前日小婿來家,帶二斤乾鹿肉來贈予,這一盤就是了。
這一回小婿去,託敝親家寫一封字來,去晉謁危老先生。
他若肯下鄉回拜,免得這些鄉户人家,放了驢和豬你我田裡吃糧食。
」那瘦子道:「危老先生要算一個學者了。
」那鬍子説道:「聽見前日出京時,皇上送出城外,攜著手走了十幾步,危老先生打躬辭了,方才上轎回去。
看這光景,莫不是做官?」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説個不了。
王冕見天色晚了,牽了牛回去。
自此,聚錢,買書了;託人城裡買些胭脂鉛粉類,學畫荷花。
初時畫得,畫到三個月後,那荷花精神、顏色像:只多著一張紙,像是湖裡;像湖裡摘下來貼紙上。
鄉間人見畫得,有拿錢來買。
王冕得了錢,買些東西孝敬母親。
一傳兩,兩傳三,諸暨一縣曉得是一個畫沒骨花卉名筆,爭著來買。
到了十七八歲,秦家了。
每日畫幾筆畫,讀古人詩文,衣食,母親心裡歡喜。
這王冕天性,年紀二十歲,那天文地理,經史上大學問,無一不貫通。
但他性情:既不求官爵,交朋友,閉户讀書。
楚辭圖上看見畫屈原衣冠,他自造一頂帽子,一件衣服,遇著花明柳媚時節,乘一輛牛車載了母親,戴了高帽,穿了闊衣,執著鞭子,口裡唱著歌曲,鄉村鎮上,以及湖邊,到處玩耍。
惹鄉下孩子們三五成羣跟著他笑,他放在意下。
只有隔壁秦老,雖然農,是個有意思人;看見他如此,所以敬他、愛他,和他地邀草堂裏坐著説話兒。
一日,和秦老坐著,見外邊走進一個人,頭帶瓦楞帽,身穿青布衣服。
秦老迎接,敍禮坐下。
這人姓翟,是諸暨縣一個頭役,是買辦。
秦兒子秦大漢拜他名下,叫他乾爺,所以下鄉親家。
秦老慌忙叫兒子烹茶、殺雞、煮肉款留他,並要王冕相陪。
彼此道過姓名,那翟買辦道:「這位王相公,可會畫沒骨花的麼?」秦老道:「便是了。
親家,你怎得知道?」翟買辦道:「縣裡人那個曉得?前日本縣吩咐要書二十四副花卉冊頁送上司,此事交我身上。
我聞有王相公大名,故此一逕來尋親家。
今日有緣,遇著王相公,是必費心畫一畫。
下半個月後下鄉來取。
老爺少不得有幾兩潤筆銀子,一併送來。
」秦老旁,慫恿。
王冕屈過秦情,只得應諾了。
回家用心用意,畫了二十四副花卉題了詩上面。
翟頭役稟過了本官,那知縣時仁,發出二十四兩銀子來。
翟買辦扣剋了十二兩,拿十二兩銀子送王冕,冊頁取去。
時知縣辦了幾樣禮物,送危素,作候問禮。
危素受了禮物,只把這本冊頁看了又看,愛玩不忍釋手;次日,備了一席酒,請時知縣來家致謝。
當下寒暄畢,酒過數巡,危素道:「前日承老父台所惠冊頁花卉,還是古人呢,還是現在人畫?」時知縣隱瞞,道:「這門生治下一個鄉下農民,叫做王冕,年紀甚。
想是學畫幾筆,難入老師法眼。
」危素嘆道:「我學生出門了,故鄉有如此賢士,不知,可為!此兄不但,胸中見識,大是不同,來名位你我之下,不知老父台可以他來此會一會麼?」時知縣道:「這個!門生回去,即遣人;他聽見老師相愛,喜出望外了。
」説罷,辭了危素,回到衙門,翟買辦持個侍生帖子去約王冕。
翟買辦飛奔下鄉,到秦老家,邀王冕過來,一五一十他説了。
王冕笑道:「是起動頭翁,上覆縣主老爺,説王冕乃一介農夫,求見;這尊帖領。
」翟買辦變了臉道:「老爺帖請人,誰敢去!況這件事原是我照顧你;不然,老爺如何得知你會畫花?照理,見過老爺還該重重的謝我一謝才是!如何走到這裡,茶見你一杯,是推三阻四,不肯去見,是何道理!叫我如何去回覆老爺?道老爺一縣主,叫不動一個百姓麼?」王冕道:「頭翁,你有所不知。
假如我了事,老爺拿票子傳我,我怎敢去?如今帖來請,逼迫我意思了,我願去,老爺可以相諒。
」翟買辦道:「你這説是甚麼話!票子傳著,倒要去;帖子請著,倒去!這下是不識怡舉了!」秦老勸道:「王相公,也罷;老爺拿帖子請你,是好意,你親家去走一回罷。
道:『滅門知縣。
可笑近來文人學士,説著王冕,稱他做王參軍,王冕何曾做過一日官?所以表白一番。


延伸閱讀…
不見那段幹木、泄柳故事麼?我是願去。
」翟買辦道:「你這是題目我做,叫我拿甚麼話去回老爺?」秦老道:「這個是兩。
若要去時,王相公不肯;若要去,親家回話。
我如今倒有一法:親家回縣裡,不要説王相公不肯;説他抱病在家,不能來。
一兩日間好了到。
」翟買辦道:「害病,取四鄰甘結!」彼此爭論一番,秦老整治晚飯他吃了;暗叫了王冕出去母親要了三錢二分銀子,送翟買辦做差事,方才應諾去了,回覆知縣。
知縣心裡想道:「這小斯那裡害什麼病!想是翟家這奴才,走下鄉,狐假虎威,著實恐嚇了他一場;他見過官府人,害怕來了。
老師既這個人託我,我若他叫了來見老師,惹得師笑我做事;我不如自己下鄉去拜他。
他看見賞他臉面,斷不是他意思,著膽見我。
我順便帶了他來見老師,卻不是辦事?」想道:「堂堂一個縣令,屈尊去拜一個鄉民,惹得衙役們笑話。
···」想到:「老師前日口氣,敬他;老師敬他十分,我該敬他一百分。
況且屈尊敬賢,來志書上少不得稱讚一篇;這是萬古千年勾當,有甚麼做不得?」
當下定了主意,次早傳齊轎夫,不用全副執事,帶八個黑帽夜役軍牢。
翟買辦扶著轎子,下鄉來。
鄉里人聽見鑼聲,一個個扶老攜幼,挨擠了看。
轎子來到王冕門,見七八間草屋,一扇白板門關著。
翟買辦搶上幾步,忙去敲門。
敲了一會,裡面一個婆婆,拄著枴杖,出來説道:「在家了。
從清早裏牽牛出去飲水,回來。
」翟買辦道:「老爺這裡傳你家兒子説話,怎的條斯理,説那裡,我去傳!」那婆婆道:「其在家了,不知那裡。
」説畢,關著門進去了。
説話間,知縣轎子到;翟買辦跪轎前稟道:「傳王冕,在家裡;請老爺龍駕到公館裡坐一坐,去傳。
」扶著轎子,過王冕屋後來。
屋後橫七豎八條田埂,一面大塘,塘邊栽滿了榆樹、桑樹。
塘邊那一望無際幾頃田地,有一座山,雖甚,卻青葱樹木,堆滿山上。
有一里多路,彼此叫呼,聽得見。
知縣走著,有個牧童,倒騎水牯牛,從山嘴轉了過來。
翟買辦上去,問道:「秦小二漢,你看見你隔壁王牽了牛那裡飲水哩?」二道:「王大叔麼?他二十里路外王家集親家那裡吃酒去了。
這牛他,央及我他趕了來家。
」翟買辦如此這稟了知縣。
知縣變著臉道:「既然如此,進公館了!即回衙門去罷:」時知縣此時心中十分惱怒,本要人拿了王冕來責懲一番,危師説他,且忍口氣回去,師説此人抬舉,處治他。
知縣去了。
王冕並遠行,即時走了來家;秦老過來抱怨他道:「你方才執意了。
他是一縣主,你怎的怠慢他?」王冕道:「老爹請坐,我告訴你。
時知縣倚著危素勢,要這裡酷虐小民,無所不為;這樣人,我甚麼要結交他?但他這一番回去危素説;危素羞變怒,和我計起來。
我如今辭別老爹,收拾行李,處去躲避。
──只是母親在家,放心不下。
」母親道:「我兒!你賣詩賣畫,我積聚下三五十兩銀子,柴米沒有;我雖年老,無疾病,你自放心出去,躲避些時不妨。
你犯罪,道官府來拿你母親去不成?」秦老道:「這説得有理。
況你埋這鄉村鎮上,雖有才學,誰人是識得你?此番到大邦去處,或者走出些機遇來可知,你尊堂家下大小事故,一切部我老漢身上,你扶持便了。
」王冕拜謝了秦老。
秦老走回家去取了些酒餚來,王冕送行。
吃了半夜酒回去。
次日五更,王冕天明起來收拾行李,吃了飯,秦老到。
王冕拜辭了母親,拜了秦兩拜,母子灑淚分手。
王冕穿上麻鞋,背上行李。
秦老手提一個小白燈籠,送出村口,灑淚而別。
秦老手拿燈籠,站著看著他走,走得望不著了,方才回去。
王冕一路風餐露宿,九十里站,七十里小站,一逕來到山東濟南府地方。
這山東雖是近北省分,這會城人物,房舍。
王冕到了此處,盤費用盡了,只得租個小奄門面屋,賣卜測字,畫兩張沒骨花卉貼那裡,賣過往人。
每日問卜賣畫,倒擠個開。
彈指間,過了半年光景。
濟南府裏有幾個財主,愛王冕畫,要買;自己不來,遣幾個夯小斯,動不動大呼小叫,鬧王冕不得。
王冕,畫了一條牛貼那裡;又題幾句詩上,含著譏刺。
怕此有口舌,思量搬移一個地方。
那日清早,坐在那裡,見許多男女,啼啼哭哭,街上過,──有挑著鍋,有籮擔內挑著孩子,──一個個面黃飢瘦,衣裳襤褸。
過去一陣,是一陣,街上塞了。
有坐在地上求化錢。
問其所以,是黃河沿上的州縣,河水淹了。
田廬房舍,漂沒。
這是些逃荒百姓,官府不管,只得四散覓食。
王冕見此光景,過意去,嘆了一口氣道:「河水北流,天下自此大亂了。
我這裡做甚麼!」些散碎銀子收拾好了,栓束行李,回家。
入了浙江境,才打聽得危素了。
時知縣升任去了。
因此放心回家,拜見母親。
看見母親如常,心中歡喜。
母親他説秦許多處。
他慌忙打開行李,取出一匹繭綢,一包柿餅,拿過去謝了秦老。
秦老備酒他洗塵。
自此,王冕依舊吟詩作畫,奉養母親。
過了六年,母親老病卧牀,王冕百方延醫調治,總不見效。
一日,母親吩咐王冕道:「我眼見不濟事了。
但這幾年來,人我耳根前説你學問有了,該勸你出去作官。
作官怕不是榮宗耀祖事?我看見那些作官,不得有甚收場。
況你性情,倘若弄出禍來,反為。
我兒可聽我遺言,來娶妻生子,守著我墳墓,不要出去作官。
我死了,口眼閉!」王冕哭著應諾。
他母親奄奄一息,歸天去了。
王冕擗踴哀號,哭得那鄰舍人,無不落淚。
虧秦老幫襯,製備衣衾棺槨。
王冕負土成墳,三年苫塊,説。
到了服闋後,不過一年有餘,天下大亂了。
方國珍了浙江,張士誠了蘇州,陳友諒了湖廣,是些草竊英雄。
只有太祖皇帝起兵滁陽,得了金陵,立吳王,乃是王者師;提兵破了方國珍,號令浙,鄉村都市,並無騷擾。
一日,日中時分,王冕正母親墳上拜掃回來,見十幾騎馬投他村裏來。
頭一人,頭戴武巾,身穿團花戰袍,白淨面皮,三綹髭鬚,有龍鳳之表。
那人到門首下了馬,王冕施禮道:「動問一聲,那裡是王冕先生家?」王冕道:「小人王冕,這裡便是寒舍。
」那人喜道:「如此甚妙,晉謁。
」吩咐人下馬,屯在外邊,馬系湖邊柳樹上;那人和王冕攜手進到屋裡,分賓主施禮坐下。
王冕道:「!拜問尊官尊姓大名,甚降臨這鄉僻所在?」那人道:「我姓朱,江南起兵,號滁陽王,而今有金陵,稱為吳王便是;平方國珍到此,拜訪先生。
」王冕道:「鄉民肉眼不識,王爺。
但鄉民一介愚人,怎敢勞王爺貴步?」吳王道:「是一個鹵漢子,今得見先生儒者氣象,功利見頓消。
江南,即慕大名,今來拜訪,要先生指示:浙人反之後,何以能服其心?」王冕道:「大王是高明遠見,不消鄉民多説。
若以仁義服人,何人不服,但浙江?若兵力服人,浙人雖,義不受辱。
不見方國珍麼?」吳王嘆息,點頭稱善!兩人促膝談到日暮。
那些從者帶有乾糧,王冕自到廚下,烙了一斤麵餅,炒了一盤韭菜,捧出來陪著。
吳王吃了,稱謝教誨,上馬去了。
這日,秦老進城回來,問及此事,王冕説吳王,説是軍中一個官,向年山東相識,故此我。
説著罷了。
不數年間,吳王削平禍,定鼎應天,天下統一,建國號大明,年號洪武。
鄉村人個個安居樂業。
到了洪武四年,秦致進城裡,回來王冕道:「危老爺問了罪,發在和州去了;我帶了一本邸鈔來你看。
」王冕接過,曉得危素歸降後,妄自尊大;太祖面前自稱老臣。
太祖怒,發往和州守餘闕墓去了。
此一條後,便是禮部議定取士法:三年一科,五經、四書、八股文。
王冕指秦老看道:「這個法。
來讀書人既有此一條榮身路,那文行出處看得了。
」説著,天色晚了下來。
此時初夏,天時。
秦老打麥場上放下一張桌子,兩人飲。
須臾,東方月上,照耀得萬頃玻璃。
那些眠鷗宿鷺,闃然無聲。
王冕左手持杯,右手指著天上星,秦老道:「你看貫索犯文昌,一代文人有厄!」話未了,起一陣風,颳得樹木颼颼響;水面上禽鳥,格格驚起了許多。
王冕秦老嚇衣袖蒙了臉。
少頃,風聲,睜眼看時,見天上有百十個小星,墜東南角上去了。
王冕道:「天可憐見,降下這一夥星君去維持文運,我們是不及見了!」當夜收拾傢伙,各自歇息。
自此後,時常有人傳説:朝廷行文到浙江布政司,要徵聘王冕出來作官。
初時不在意裏,後來説多了,王冕並通知秦老,收拾,逃往會稽山中。
半年後,朝廷遣一員官,捧著詔書,帶領許多人,著彩緞表裏,來到秦老門首;見秦老八十多歲,須鬢,手扶拄杖。
那官他施禮,秦讓到草堂坐下;那官問道:「王冕先生這莊上麼?而今皇恩授他諮議參軍職,下官特地捧詔而來。
」秦老道:「他雖是這裡人,只是不知去向了。
」秦老獻過了茶,領那官員走到王冕家,推開了門,見□蛸室,蓬萵蔽徑,知是去得了。
那官諮嗟嘆息了一回,捧詔回旨去了。
王冕隱居會稽山中,並不自言姓名;後來得病去世,山鄰斂些錢財,葬於會稽山下。
是年,秦老亦壽終於家。
可笑近來文人學士,説著王冕,稱他做王參軍,王冕何曾做過一日官?所以表白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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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過是個「楔子」,下面有正文。
話説山東兗州府汶上縣有個鄉村,叫做薛家集。
這集上有百十來人家,是農為業。
村口一個觀音庵,殿宇三間之外,另有十幾間空房子,後門臨著水次。
這庵是十方香火,只得一個和尚住。
集上人家,有公事,這庵裏來議。
那時成化末年,天下時候。
新年正月初八日,集上人了,到庵裏來議「鬧龍燈」事。
到了飯時候,頭申祥甫帶了七八個人走了進來,殿上拜了佛;和尚走來諸位見禮,過了禮。
申祥甫發作和尚道:「和尚!你新年新歲,該菩薩面前香燭點些!阿彌陀佛!受了十方鈔錢,要消受。
」叫「諸位來看看:這琉璃燈內,只得半琉璃油。
」指著內中一個穿整些老翁,説道:「不論別人,這一位荀老爺,三十晚裏送了五十斤油你;白白你炒菜吃,敬佛!」和尚陪著小心。
他發作過了,拿一把鉛壺,撮了一把苦丁茶葉,倒滿了水,火上燒得滾熱,送眾位吃。
荀老爺開口道:「今年龍燈上廟,我們户下各家,出多少銀子?」申祥甫道:「且住,我親家來商議。
」説著,外邊走進一個人,兩隻眼,一副鐵鍋臉,幾根鬍子,歪戴著瓦楞帽,身上青布衣服,如油簍,手裡拿著一根趕驢鞭子。
走來,和眾人拱一拱手,一屁股坐在上席。
這人姓夏,乃薛家集上舊年參總甲。
夏總甲坐在上席,吩咐和尚道:「和尚!我驢牽後園槽上,卸了鞍子,拿些草餵得。
我議完了事,要到縣門口黃老家吃年酒去哩。
」
吩咐過了和尚,腿蹺起一隻來,自己拿拳頭腰上只管捶,捶著説道:「俺如今到不如你們務農了!想新年大節,老爺衙門裡,三班六房,那一位送帖子來?我怎去賀節?每日騎著這個驢,上縣下鄉,跑得昏頭暈腦。
打緊這瞎眼王八路上打個前失,我跌了下來,跌得腰胯生疼。
」申祥甫道:「新年初三,我備了個豆腐飯邀請親家,想是有事不得來了?」夏總甲道:「你説哩!從新年這七八日,何曾得一個閒?出兩張嘴來,吃不退。
像今日請我黃老爺,他老爺面前站得起來班頭;他抬舉我,我若不到,惹他怪?」申祥甫道:「西班黃老爺,我聽説,他年裡頭,出差去了;他家無兄弟兒子,是誰做主人?」夏總甲道:「你知道了。
今日酒,是快班李老爺請;李老爺家房子,所以席擺黃老爺家大廳上。
」説了半日,講到龍燈上。
夏總甲道:「這樣事,俺如今有些管了。
從前年年是我做頭,眾人寫了功德,賴著拿出來,不知俺賠了多少。
況今年老爺衙門裡,領班、二班、西班、快班,家家都興龍燈,我料想看個不了,那得功夫來看鄉裏這幾燈?但你們説了一場,我少不得搭個分子,任你們那一個做頭。
像這荀老爺田地廣,糧食多,叫他多出些;你們各家照分子派,這事情舞起來了。
」眾人違拗,當下捺著姓荀出了一半,其餘眾户派了分子來;二三兩銀子,寫紙上。
和尚捧出茶盤,──雲片糕、紅棗,和些瓜子、豆腐乾、栗子、雜色糖,──擺了兩桌。
尊夏老爺坐在首席,斟上茶來。
申祥甫又説:「孩子了,今年要請一個先生,這觀音庵裏做個學堂。
」眾人道:「俺們有幾家孩子要上學。
這申老爺令郎,夏老爺令婿;夏老爺時刻有縣主老爺牌票,要人認得字。
只是這個先生,要到城裡去請才好。
」夏總甲道:「先生倒有一個,你道是誰?咱衙門裡户總科提空顧老相公家請一位先生。
姓周,官名叫做周進。
年十多歲,前任老爺取過他個頭名,中過學。
顧老相公請他在家裡三個年頭,他家顧小舍人去年中了學,和咱鎮上梅三相中。
那日學裡師爺家迎了回來,小舍人頭上戴著方巾,身上披著大紅□,騎著老爺棚子裡馬,大吹大打,來到家門口。
俺和衙門人,攔著街遞酒。
後來周先生請來,顧老相公親自奉他三杯,尊首席。
點了一本戲,是梁灝八十歲中狀元故事。
顧老相公這戲,心裡大喜歡。
後來戲文內唱到梁灝學生是十七八歲中了狀元,顧老相公知道是他兒子發兆,方才喜了。
你們若要先生,俺你周先生請來。
」眾人説是「。
」吃完了茶,和尚下了一斤牛肉麵吃了,各自散去。
次日,夏總甲周先生説了,每年酬金十二兩銀子;每日二分銀子,和尚家代飯。
定燈節後下鄉,正月二十開館。
到了十六日,眾人分子送到申祥甫家備酒飯,請了集上進學梅三相做陪客。
那梅玖戴著方巾,老早到了。
直到巳牌時候,周先生來。
聽得門外狗叫,申祥甫走出去迎了進來。
眾人看周,頭戴一頂氈帽,身穿元色綢直裰,那右邊袖子,後坐處破了。
腳下一雙綢鞋。
黑瘦麵皮,花白鬍子。
申祥甫拱進堂屋,梅玖方才立起來和他相見。
周進問:「此位相公是誰?」眾人道:「這是我們集上庠梅相公。
」周進聽了,謙讓不肯僭梅玖作揖。
梅玖道:「今日事。
」周進不肯。
眾人道:「論年紀是周先生長,先生請老實些罷」。
梅玖回過頭來眾人道:「你眾位是知道我們學校規矩,老友是小友序齒;只是今日,是周長兄請上。
」明朝士大夫,稱儒學生員叫做「朋友」,稱童生是「小友」;比如童生進了學,那怕十幾歲,稱為「老友」,若是進學,到八十歲,稱為「小友」。
如女兒嫁人:嫁時稱為「新娘」,後來稱呼「奶奶」,「太太」,叫「新娘」了;若是嫁人家做妾,就算到頭髮了,要喚做「新娘」。
閒話休提。
周進他説這話,倒他讓了,僭著他作了揖。
眾人作過揖坐下。
只有周、梅二位茶杯裏,有兩枚生紅棗,其餘是清茶。
吃過了茶,擺了兩張桌子杯筷,尊周先生首席,梅相公二席。
眾人序齒坐下,斟上酒來。
周進接酒在手,眾人謝了擾,一飲而盡。
每桌擺上八九個碗,乃是豬頭肉、公雞、鯉魚、肚、肺、肝、腸類。
叫一聲「請!」舉筷,如風捲雲,去了一半。
看那周先生時,一筷。
申祥甫道:「今日先生甚麼不用餚饌?卻不是上門怪人?」揀遞了過來。
周進攔住道:「相瞞,我學生是齋。
」眾人道:「這個倒失於打點!卻不知先生甚吃齋?」周進道:「只因當年先母病中觀音菩薩位下許,如今吃過十幾年了。
」梅玖道:「我因先生吃齋,倒想起一個笑話,是前日城裡我那案伯顧老相公家,聽見他説:有個做先生一字七字詩。
」眾人停了筷聽他念詩。
他念道:「呆!秀才,吃齋,鬍鬚腮,經書揭開,紙筆自己安排,明年請我!」念罷説道:「像我這周長兄,如此大才,呆是不呆的了?」掩著口道:「秀才,指日。
那『吃齋,鬍鬚腮』他説一個著!」説罷,哈哈大笑,眾人笑起來。
周進,申祥甫斟了一杯酒道:「梅三相該罰一杯;顧老相公家西席周先生了。
」梅玖道:「我知道該罰不該罰?但這個笑話,不是周長兄,他説瞭是個秀才。
但這吃齋是好事。
先年俺有一個母舅,一口齋。
後來進了學,老師送了丁祭胙肉來。
外祖母道:『丁祭肉若是不吃,聖人計較了;大則降災,小則害病。
』只得開了齋。
俺這周長兄,到今年秋季,少不得有胙肉送來,不怕你開哩!」眾人説他發利市,斟一杯,送周先生預賀,周先生臉上羞一塊,一塊,只得承謝眾人,將酒接在手裡。
廚下捧出湯點來,盤實心饅頭,一盤油煎扛子火燒。
眾人道:「這點心是素,先生幾個!」周進怕湯淨,討了茶來吃點心。
內中一人問申祥甫道:「你親家今日那裡?來陪先生坐坐?」申祥甫道:「他到快班李老爺家吃酒去了。
」一個人道:「李老爹這幾年新任老爺手裡,著實紅起來了,怕一年要尋千把銀子。
只是他老人家賭,不如西班黃老爹,當初這些事裡頑耍,這幾年成了正果,家裡房子蓋像天宮,。
」
荀老爺申祥甫道:「你親家從當了門户,時運算走順風;過兩年,只怕要弄到黃老爹地步哩。
」申祥甫道:「他算停當了。
若想到黃老爹地步,只怕要做幾年夢!」梅相公吃著火燒,接口道:「做夢倒有些哩!」問周進道:「長兄這些年考校,可得個什麼夢兆?」周進道:「倒沒有。
」梅玖道:「僥倖這一年,正月初一日,我夢見一個山上,天上日頭,,端端正正掉了下來,壓我頭上,驚出一身汗;醒了摸一摸頭,像有些熱。
那時不知什麼原故,如今想來,有準!」於是點心吃完,斟了一巡酒。
直到上燈時候,梅相公同眾人別了回去。
申祥甫拿出一副藍布被褥,送周先生到觀音庵裏歇宿。
和尚説定,館地後門裡這兩間屋內。
直到開館那日,申祥甫陪著眾人,領了學生來;七八短几個孩子,拜見先生。
眾人各自散了,周進上位教書。
晚間,學生回去。
各家見面禮拆開:見荀家是一錢銀子,另有八分銀子代茶;其餘有三分;有四分;有十來個錢。
合攏了,不夠一個月飯食。
周進一起包了,交與和尚收著。
那些孩子,像牛,照顧不到,溜到外邊去打瓦踢球,每日不得了。
周進只得耐著性子,坐著教導。
不覺兩個多月,天氣。
周進吃過午飯,開了後門出來,到河沿上望望。
雖是鄉村地方,河邊有幾株桃花柳樹,紅紅綠綠,間雜好看。
看了一回,見濛濛兩下起來。
周進見下雨,轉入門內,望著雨下河裡,煙籠遠樹,景緻。
這雨,見河上流處一隻船冒雨而來。
那船本甚,是蘆席,所以怕雨。
河岸,見艙中坐著一個人,船尾坐著兩個人,船頭上放著一擔食盒。
將到岸邊,那人連呼船家泊船。
帶領人,走上岸來。
周進看那人時,頭戴方巾,身穿寶藍緞直裰,腳下粉底皂靴,三綹髭鬚,有三十多歲光景;走到門口,周進舉一舉手,進來。
自己口裡説道:「是個學堂。
」周進跟了進來作揖,那人了個半禮道:「你想先生了?」周進道:「。
」那人問從者道:「和尚怎的見?」説著,和尚忙走了出來道:「是王大爺。
請坐,僧人去烹茶來。
」向著周進道:「這王大爺,前科中,先生陪了坐著,我去拿茶。
」
那王舉人謙讓,人擺了一張凳子,上首坐了;周進下面相陪。
王舉人道:「你這先生貴姓?」周進知他是個舉人,稱道:「晚生姓周。
」王舉人道:「去年誰家作館?」周進道:「縣門口顧老相公家。
」王舉人道:「足下莫不是我白老師手裡考過一個案道?説這幾年顧二哥家作館,是?」周進道:「俺這顧東家,老先生是認識?」王舉人道:「顧二哥是俺户下冊書,是拜盟弟兄。
」須臾,和尚獻上茶來吃了。
周進道:「老先生殊卷,是晚生熟讀過;後面兩大股文章,。
」王舉人道:「那兩股文章不是俺作。
」周進道:「老先生過謙了。
是誰作呢?」王舉人道:「雖不是我作,不是別人作。
那時頭場,初九日,天色將晚,第一篇文章還做完,自己心裡疑惑,説:『我平日筆下,今日如何了?』想不出來,瞌睡上來,伏著號板打一個盹;見五個青臉人跳進號來,中間一人,手裡拿著一枝大筆,俺頭上點了一點,跳出去了。
一個戴紗帽紅袍金帶人,揭開廉子進來,俺拍了一下,説道:『王公請起!』那時俺嚇了一跳,通身冷汗;醒轉來,拿筆在手,不知覺寫了出來。
可見貢院裡鬼神是有。
弟這話回稟過主考座師,座師道弟該有鼎元分。
」
説得鬧,一個小學生送批,周進叫他擱著。
王舉人道:「不妨,你只管去批仿,俺事。
」周進只得上位批仿。
王舉人吩咐家人道:「天黑了,雨不住,你們船上食盒挑了上來,叫和尚拿升米做飯。
船家叫他伺候著,明日走。
」周進道:「我方才上墳回來,不想遇著雨,耽擱一夜。
」説著,回頭。
一眼看見那小學生仿紙上名字是荀玫,吃了一驚;一會兒咂嘴弄唇,臉上做出許多。
周進問他,批完了,依舊陪他坐著。
他問道:「方才這小學生幾歲了?」周進道:「他七歲。
」王舉人道:「是今年開蒙?這名字是你他起?」周進道:「這名字不是晚生起。
開蒙時候,他父親請求集上進梅朋友他起名;梅朋友説自己名字叫做玖,他起個『王』旁名字發發兆,來他意思。
」
王舉人笑道:「説起來一場笑話:俺今年正月初一日,夢見看會試榜,弟中上面是不消説了;那第三名是汶上人,叫做荀玫。
弟疑惑我縣裡沒有這一個姓荀孝廉;誰知同著這個小學生名字,道和他同榜不成?」説罷,哈哈大笑起來道:「可見夢作不得準!況且功名大事,總以文章主,那裡有什麼鬼神?」周進道:「老先生,夢有:前日晚生初來,會著集上梅朋友,他説是正月初一日,夢見一個日落頭上,他這年飛黃騰達。
」王舉人道:「這話作準了。
比如他進個學,有日頭落他頭上,像我這發過,不該天掉下來,是俺頂著了?」 彼此説著閒話,掌上燈燭,管家捧上酒飯,雞、魚、鴨、肉,堆滿春台。
王舉人讓周進,自己坐著吃了,收下碗去。
隨後和尚送出周進飯來,一碟老菜葉、一壺熱水,周進吃了。
安置後,各自歇宿。
次早,天色晴,王舉人起來洗了臉,穿衣服,拱一拱手,上船去了。
撒了一地雞骨頭、鴨翅膀、魚刺、瓜子殼,周進昏頭昏腦,掃了一早晨。
這一番後,一薛家集人曉得荀家孩子是縣裡王舉人進士同年,傳為笑話;這些同學孩子趕著他,叫荀玫了,叫他「荀進士」。
各家父兄聽見這話,各不平。
荀老翁跟前,説他是個「封翁太老爺」。
這個荀老爺氣得有口。
申祥甫背地裡眾人道:「那裡是王舉人親口説這番話!這周先生看見我這一集上只有荀家有幾個錢,捏造出這話來奉承他,圖他個逢時遇節,他家多送兩個盒子。
俺前日聽見説,荀家抄了些麵筋、豆腐乾,送庵裏;送了幾回饅頭、叉燒包,這些原故了。
」眾人不歡喜。
以此周進安身,因是礙著夏總甲的麵皮,辭他,混了一年;後來夏總甲嫌他呆頭呆腦,知道承謝,著眾人周進辭了。
來家那年,失了館,在家日食。
一日,他姊丈金有餘他,勸道:「老舅,我説你:這讀書求功名事,料想是了!人生世上,難得是這碗現成飯,只管稂稂莠不莠到?我如今了幾個大本錢人到省城去買賣,一個記帳人,你我們去走走;你孤身一人,客夥內,還是少了你吃、穿?」周進聽了這話,自己想:「『癱子掉井裡,撈起來是坐。
』有負我?」應允了。
金有餘擇個吉日,同一夥客人起身,來到省城雜貨行裏住下。
周進無事,閒著街上走走。
看見工匠,説是修理貢院。
周進跟到貢院門口,想挨進去看,看門大鞭子打了出來。
晚間姊夫説,要去看看。
金有餘只得了幾個錢,一夥客人,了去看;請求行主人領著。
行主人走進頭門,了錢並無攔阻。
到了龍門下行主人指導:「周客人,這是相公們進來門了。
」進去兩邊號房門,行主人指道:「這是『天』字號了,你進去看看!」周進一進了號,見兩塊板擺得整整齊齊;眼睛裡一陣酸酸的,嘆一聲,一頭撞號板上,直僵僵人事。
只因這一死,有分教:『累年,際會風雲;終歲,得懸月旦。
』元代畫家王冕 人生南北多歧路,相神仙,要凡人做。
百代興亡復暮,江風吹倒前朝樹。
功名富貴無,費盡心情,總流光誤。
濁酒三杯沈醉去,水流花謝知何處這一首詞,是個老生談。
不過説:人生富貴功名,是身外之物;但世人一見了功名,舍著性命去求他。
及至後,味同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