パソコンは、世界の情報を知るうえで、とても役に立ちます。
/ぱそこんは、せかいのじょうほうをしるうえで、とてもやくにたちます。
【中文解釋】瞭解世界信息方面,電腦有幫助。
【單詞及語法解説】介紹電腦用途時可以使用。
·うえで:
(1)前接動詞過去時,表示“……後……”於『てから』意思,前項後項所需一種基礎。
『帶有動作意義名詞+の』可以起到作用。
例:審査の上で、決定します。
/審查後作決定。
(2)接在名詞或動詞現在時後,表示某一方面、某種角度,於“關於……方面”。
這時『上』可用『関係』、『點』、『面』、『場合』詞替換。
例:スポーツは、を保つ上で、なことである。
/運動於保持有作用。
·役に立つ:有益處,有作用,有幫助。
例:私は社會に役に立つ人になる。
/我要成為社會有用人。
·:(個性),;人厚道。
(態度)温文爾雅。
例:篤実な青年。
/青年。
·はずがない:對可能性否定。
可能…,會…。
例:これは君の部屋にあったんだよ。
君が知らないはずがない。
/這個你屋子裏來着,你可能知道。
·はずみ:
(1)彈力,彈性。
例:この球は弾みが悪い。
/這球彈性。
·捻挫:扭傷,挫傷,扭,擰。
例:くびを捻挫した。
/扭傷了腳脖子。
·次第:
(1)聽其,聽任,聽,唯唯諾諾。
例:人の言いなり次第になる。
/唯命是,任人擺佈。
(3)一……,,馬上,。
例:現品を受け取り次第金を払います。
/一收到現貨付款。
彼は泥棒に飛びかかったが、反対にやられてしまった。
/かれはどろぼうにとびかかったが、はんたいにやられてしまった。
【中文解釋】他撲了過去,打了。
【單詞及語法解説】可以於描述抓小偷一種情形。
百度百科查看詞義,:“意思是心地,,沒有惡意,和善,心地好。
指和善而不懷惡意人。
”好人:“是指有善心,寬厚待人人。
”上面意思,我想我們很少有人能做到心地,,很少有人做到寬厚待人。
多人只要自己利益受損,或者只要覺得自己受委屈,有幾位人能做到、寬厚待人?還不是頃刻間河東獅吼,面目?那種離去,或背影來表達自己心中人算是有“修養”。
大部分人瞬間搖身一變,面紅耳赤,當場翻臉撕開。
自己孩子或父母人,算不上“好人”做老師24年,自己同為母親,能理解父母愛孩子心。
但是我們家長很多時候孩子愛是理性,對他人,稱是位“好人”。
遇到很多家長來問我:“富老師,我家孩子語文老師怎麼辦?”,“我家孩子班主任怎麼辦?”“我想孩子轉學,因為我覺得孩子數學老師!”……我們很多時候只是聽了孩子片面詞,或者自己捕捉到了老師,或者感覺老師沒有自己孩子有照顧而滋生出不滿。
可以説很多時候,低年級孩子老師大部分來自父母自己感覺,而非孩子。
因為小學三年級以下孩子老師天然有着崇拜敬畏情感,他成績理想而老師產生懼怕。
(情況除外)比如一位家長因為自己孩子拉褲子裏,而該課老師。
她説:“富老師,我覺得我這位老師有意見,肯定因為她了,所以孩子舉手告訴老師要上廁所。
”我説:“你説有道理,但這只是一種可能,有其他可能,比如孩子突然肚子,來不及舉手,憋不住了;或者孩子聽課聽得投入了,他反應過來時來不及了。
或者有其他可能,我們猜測於事實嗎?”家長原本怒氣臉頓時鬆懈下來,地看着我,我微笑着迎接她疑惑、思考。
突然她笑了,我隨心一鬆。
你看,我們他人很懷有地揣摩,並且對待他人。
哪裏來懷有善意和厚待人?我雖出生農村,但是因為父母算是有點身份和文化人,書堆中長大。
可喜是80年代我們家有一個書櫥,裏面擺放着各種各書。
那些書讓我擁有夢想和藝術細胞。
大學四年專業薰陶以及工作後形象管理課程繼續深造,讓我服裝顏色搭配有着敏鋭視覺。
有時候形體課上看到學生服裝搭配顏色實在了,會忍不住告訴她們穿衣基本搭配原理,告知她們審,因為來她們了,給自己孩子穿衣服時會胡亂搭配了。
事後有一位家長找到我説我話破了她孩子心中形象,説孩子她有。
我當時無語,覺得任何解釋是無用,因為這樣認知層面是無法溝通,我們知道孩子成長從“質疑”父母權威開始,到“背叛”父母權威完成成長。
如果因為老師所教知識引起了孩子思考和父母認知質疑認為是老師教育或失敗,那麼我們本身失敗,因為只要我們足夠有文化有知識我們會敢於質疑一切所謂權威,而質疑父母是孩子成長和獨立第一步。
我遇到過一位學生,這位學生跟隨我學習形體到她大學畢業,整整16年。
這位學生各方面條件,舞蹈跳得是。
人會覺得這孩子父母會感恩老師,但是恰恰相反,這位父母開始阻止她來我這裏學習,原因,他們覺得孩子願意聽我話,怕我“洗腦”。
擔憂背後是老師猜測和孩子失去控制恐懼,孩子對父母愛是天然,剝奪;而作為老師可能和父母爭奪孩子愛。
孩子選擇聽我話,是因為覺得我説得有道理,不是因為她有多愛我!會因為贊同我話而影響她父母愛,這是兩個不可同語話題。
看,我們心胸有時候多麼狹小,我們自己孩子信任老師惡意揣摩和心懷惡意。
此時,“大躍進”開始,學術界搞起“拔白旗、插紅旗”,浮誇風知識分子作有資產階級學術觀點“白旗”。


我們什麼時候做到心地,寬厚待人了?我們離“好人”還是有着距離。
很多人説自己是“刀子嘴,豆腐心。
”其實很多心理學文章證實過在“刀子嘴”那一刻肯定會“豆腐心”,心理學上做過一個實驗;人們心情,嘴角上揚,心中充滿愛時是無法説出、憤怒、言語。
同理,人們心中、憤怒,恐懼時是無法説出温暖、關愛、善意言語。
相信很多人聽過一個故事:從前有位男孩一生氣説聽話,父親改掉他暴脾氣,讓他每一次生氣説聽話後圍牆上打上一個釘子。
三個月後,父親讓男孩拔掉釘子,留下了滿目蒼夷小洞洞。
這洞洞需要多久才能復原?那些一生氣“刀子嘴”人説自己是“豆腐心”不夠善意和。
因為他們認為只要事後彌補下可以留痕跡,可以權沒有發生過。
事實上哪有那麼,任何需要時間來治癒。
而“刀子嘴”人往往會考慮他人感受,他做是站自己立場上:生氣了,發泄;發泄好了,彌補。
滿足是自己意願,而非站他人立場上考慮過。
離“”和“好人”十萬八千里。
一位家長跟我説她孩子生病了,老師打電話讓她領孩子回去休息。
家長説她覺得師做夠緻,應該打電話她。
我問她:“你作為孩子母親,你能確保自己做萬無一失嗎?”家説:“不能。
”我笑了:“那!你面自己孩子會有疏忽時候,而老師面對是三十幾位學生,她如何能做到孩子出現問題時第一時間發現?”家長笑了。
是。
我們站自己立場上想事,用武志話講全能自戀,覺得全世界應該圍着我轉。
楊絳,1911年出生,現年103歲,耕輟,出版新作。
她是翻譯家,代表譯作有西班牙文學經典《堂吉訶德》;是劇作家、説家、散文家,著有《稱心如意》《洗澡》《幹校六記》《我們仨》;一位德、學厚、情知識分子。
丈夫錢鍾書,中國現代著名作家、文學研究家,1998年過世;女兒錢瑗,1997年過世。
蘇東坡有詩:“惟有王城堪隱,萬人如海一身藏。
”一個人如果要隱居,京城名利熙攘人海地方。
楊絳稱自己“萬人如海一身藏”。
北京三里河國務院宿舍區,是楊絳居住了37年地方。
院子外國務院部委雲集,院子裏是翻新外牆腳手架,103歲楊絳靜悄悄隱身一片喧鬧中。
她家是院子裏唯一一户沒有封閉陽台。
中國總會計師協會前會長劉長琨住楊絳家門,有一次問楊絳:“什麼陽台封起來呢?”楊絳回答得乾脆:“坐在屋裏能夠看到一片藍天。
” 屋裏,是水泥地和白石灰牆,四壁樸素。
“她辦公桌後面有一排氣,熱氣牆壁燻出一道道印來,有一年春節前打掃衞生時,保姆想黑印擦掉,結果反而擦髒,作罷。
單位多次提出她裝修和粉刷房屋,她總是婉言謝絕,説自己住慣了。
”任人民文學出版社編審胡真才接受了環球人物雜誌記者採訪。
他是今年8月出版《楊絳全集》編者。
“她家裏藏書多,但是字典很多,各種語言有,上面她和錢鍾書先生寫得密密麻麻,因為他們糾正字典裏錯。
”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下文稱外文所)研究員朱虹説。
無數媒體想拜訪楊絳,未果。
她保姆吳女士説:“她現在年紀了,聽力不太好,家裏電話我來接聽,媒體拜訪免了。
”能見到她人,只有錢家幾位親,外文和出版社相交數十年學生老友,見面,只有十來分鐘。
於聽力原因,她他們“筆談”。
“我臉皮厚些,敢坐上半個時”,楊絳學生、外文所研究員鄭土生笑着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
前幾年,院子裏鄰居能見到楊絳,她散步、鍛鍊,喜愛小孩子玩玩。
説來心酸,女兒錢瑗無子女,所以楊絳膝下沒有孫輩。
鄰居嚴欣久記得,院子裏的人都説,“楊先生您能活120歲”,她聽了笑笑答:“活那麼太苦。
”近來,鄰居見她了。
外文所黨委書記黨聖元説:“楊先生今年多次入院,教師節前後出院回到家中。
” 楊絳“隱”並非因為年歲高了,而是她習慣了。
“錢鍾書先生時,他們夫婦生活這種狀態裏。
”朱虹説:“他們整天跑這個會那個會,演講‘專家’聯繫起來,他們這些事一點關係有。
” “但隱身於世並於她‘兩耳聞窗外事’。
”胡真才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2004年出版《楊絳文集》到現在《楊絳全集》,這10年間楊絳先生93歲到了103歲,這樣高齡,借用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位負責人話説,‘她完全可以享受盛名而作為,但她沒有停止過思考和文字筆耕’。
”胡真才相信,《楊絳全集》重版時,她會寫出新作品添加進來。
與《楊絳全集》同時出版,有一部中篇説《洗澡後》。
這是楊絳自己1988年篇説《洗澡》寫續作。
她98歲動筆,其稿,直到今年4月決心拿出來發表。
楊絳解釋了續寫原因:“ 《洗澡》結尾,姚太太許彥成、杜麗琳送行,請吃晚飯……有讀者寫信問我:那次宴會是否烏龜宴。
我莫名其妙,請教朋友。
朋友笑説:‘那人心地骯髒,認為姚宓和許彥成姚家那間書房裏偷情了。
’我嫌。
我要寫姚宓和許彥成之間那份友情,人這般糟蹋。
假如我去世後,有人擅寫續集,我麻煩了。
現在趁我健在,故事結束了吧。
”於是,《洗澡後》結尾,楊絳説了一句:“故事結束得‘敲釘轉角’。
誰想寫什麼續集,沒門兒了!” 這楊絳,,但容不得惡,容不得對丈夫錢鍾書任何冒犯。
去年,她做了一件全社會關注事——通過法律程序,叫停某拍賣公司錢鍾書、錢瑗以及自己私人信件拍賣,並且今年4月打贏官司,獲得20萬元賠償。
她不是賠償,而是守護丈夫和女兒。
有一件事,楊絳堅持13年。
2001年,她和清華大學簽訂協議書,錢鍾書和她當年上半年獲稿酬72萬元及其後他們發表作品獲得報酬,全部捐獻母校,設立“讀書獎學金”,幫助讀書子弟完成學業。
清華大學教育基金會秘書長助理池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讀書獎學金’獎勵了400多名清華學子。
”錢、楊稿酬累積,“目前本金達到1400萬元”。
而且,楊絳會和獲得獎學金“小友”“讀書種子”見面聚談。
她靜悄悄地隱身,靜悄悄地影響這個時代。
“她像一個帳篷,身邊人罩裏面,外面風雨她來抵擋” 1938年,楊絳一家三口乘坐海輪,歐洲回國。
她錢鍾書暈船。
一次大風浪中,楊絳突然悟出不暈辦法:船身傾斜,舷窗外,一會兒全是水,一會兒是天,波動幅度,人會暈;她教錢鍾書,不要自己為中心,而以船中心,讓自己船傾斜,這樣頭天之下,腳水之上,波動了。
錢鍾書照做,不暈了。
他説:人道如此。
歸國後,抗戰、內戰、“文革”、改革開放……每一次,楊絳拿出了當年“暈船”見識,適應環境,但並非世沉浮,而是暗藏氣節。
寫喜劇:既為生計,是抗日 1941年珍珠港事件後,日軍進駐上海租界。
楊絳工部局北區小學老師,得坐公共租界有軌電車上班。
電車駛至黃浦江大橋,乘客排隊步行過橋,並把守橋頭日軍鞠躬,楊絳願行禮,往往頭而過,僥倖日軍注意到。
後來,規矩變了,叫乘客下車,而是日本兵上車檢查,乘客全體起立。
有一次,楊絳起來得慢了,日本兵覺察。
日本兵見她着頭,走過來用手指她下巴一抬。
楊絳大怒,喝道:“有此理!” 車上鴉雀無聲。
日本兵她怒目而視,她不能“挑釁”視,氣沖沖地瞪着車窗。
相持了一會兒,乘客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日本兵於轉身下車,幾次回頭看楊絳。
楊絳保持原姿勢不動。
車開動後,乘客們像死而復生一,議論,楊絳同事説:“啊唷,你嚇死我啦,你發啦?!” 楊絳半晌沒有開口,第二天,她換了一條路去學校。
抗戰時期,知識分子大多面臨生活。
一部分人利誘之下做了漢奸,另一部分堅持抗日過着顛沛流離、入不敷出生活。
前者楊絳會做,後者楊絳不能做。
錢鍾書是書生本色,擅生計。
讓錢鍾書和女兒過體面生活,她中學校長,給富商小姐做過家庭教師,做過學代課教員。
1943年,日本人接管了工部局北區小學,楊絳辭職。
家裏了穩定濟來源,怎麼辦? 此時,陳麟瑞、李健吾請他們夫妻倆下飯館,這兩人是寫,鼓動楊絳也寫一齣戲。
楊絳蘇州東吳大學求學時,班上筆桿子,聽好友一説,心動了,編了個故事。
故事發生上世紀30年代上海,講述了一羣“上流人物”下流品性。
女孩李君玉因為失去父母前來投靠親戚,卻遭到各位舅舅排擠,得到了舅公,認作孫女,繼承遺產,讓着舅公遺產舅舅們落了空。
楊絳覺得故事結局可謂稱心如意,取了個標題《稱心如意》。
這她處女作。
幾天後,李健吾地打來電話:“你劇本黃佐臨看中了,馬上排演,出廣告了,你什麼名字?”楊絳本名是楊季康,她本名,怕出,想起家人説快了,會“季康”叫成“絳”,回答李健吾:“叫楊絳吧!”1943年,黃佐臨執導、李健吾客串舅公舞台喜劇《稱心如意》上演,獲,遍上海。
生計問題解決了。
楊絳請朋友們吃了一頓館子,自己家裏能吃上醬雞醬肉,六七歲女兒錢瑗“三月不知肉味”,得吃完了肉找肉。
楊絳一鼓作氣,1943年接着寫了《弄成假》,1944年寫了《遊戲人間》,是喜劇,政治色彩,地避開了日本人幹預和壓力,能讓人發笑,笑聲“表示我們黑暗裏始有喪失信心,生活裏始保持着精神”。
李健吾地讚美好友,喜劇文學裏,“第一道里程碑屬諸丁西林(代表作是《一隻馬蜂》),人所共知,第二道我歡歡地指出,乃是楊絳女士”。
做翻譯:留在祖國,避開政治 中國成立前,楊絳和錢鍾書決定留在祖國。
“那時候他們有很多走機會。
聯合國教科文會議第一屆大會中國代表團團朱家驊,請錢鍾書先生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任職,想見楊絳先生,但楊先生見他;教育部部長杭立武,想安排錢先生去台灣大學教書,楊先生去台灣師範大學教書;牛津大學朋友來信,邀請他們去英國。
”鄭土生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回憶道。
但錢鍾書覆信牛津同窗:“人遭遇,是和祖國人民結連一起。
”楊絳後來回憶道:“我國是國恥重重的國,跑出去仰人鼻息,做二等公民,我們願意。
我們是文化人,愛祖國文化,愛祖國文學,愛祖國語言。
一句話,我們是中國老百姓,願做外國人。
我們並為自己,可是我們地留在上海,等待解放。
”等待期間,楊絳鬆地和錢鍾書遊了一趟杭州,如蜜月。
1949年8月24日,楊絳一家三口登上火車,前往北京,回到母校清華大學外文系工作。
錢鍾書教《大二英文》 《西洋文學史》和《經典文學哲學》。
規,夫婦不能同時、同校任正教授,楊絳做起兼職教授,講《英國説選讀》,後來加了翻譯課。
她自稱“散工”,參加系裏會議;藉口教課,不是家庭婦女,參加婦女會學習活動。
楊絳這樣做,是為了省下時間做自己想做事,同時有個處,避開了一些政治場合。
楊絳東吳大學讀是政治系,“但是我成了一個問政治而且離政治政治系畢業生”。
1950年後,她教説選讀、詩歌和戲劇視為三大“危險課”,她朋友袁震是中共黨員,她説:“老一套(教法)不行了,我來教教你。
”楊絳答,老一套不行了,她不想教書了。
1952年,全國高校院系調整,楊絳得償願,和錢鍾書分到成立文學研究所,“我們願意研究文學”。
成立初,鄭振鐸、何其芳擔任正副所長。
研究員只有寥寥幾人,錢鍾書、楊絳、餘冠英、羅念生、繆朗山、賈芝,他們稱作“老先生”。
楊絳剛過40歲,這個稱呼不習慣,後來這位“政治系畢業生”琢磨明白了:“老先生”是“老朽”尊稱,“同志”是。
楊絳屬於外文組(今社科院外文所)。
説是外文組,其實最初只有一個英文組,“老先生”,有3個“年人”:朱虹、徐育新、楊耀民。
如今,朱虹是“年人”裏唯一健在者,她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回憶道:“第一次見楊先生,她温文爾雅,説話聲氣,年人和氣;皮膚,總是穿得。
”朱虹記得:“當時,其他‘老先生’基本是二級研究員,楊先生評為三級副研究員。
我們私下議論,覺得公平,可是楊先生不在乎,她一點看重這些。
”楊絳翻譯了一首英國詩人藍德四行詩,她心聲:“我和誰爭;和誰爭我不屑;我愛,其次藝術。
” 朱虹覺得,楊絳那時候翻譯上屬於“獨樹一幟者”。
“當時文學研究所奉行馬克思列寧主義文藝觀點。
楊先生馬克思主義文藝觀大框架下,從‘體裁’出發選擇自己關注作品,比如她翻譯《癩子》,屬於‘流浪漢説體’。
她沒有‘題材’選作品,比如翻譯工人運動題材。
這走很多人前面了。
” 1957年,楊絳接到翻譯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騎士説《堂吉訶德》任務,告知可用任何譯本。
英語、法語她找來5種英法譯本,仔細對比後,覺得譯本代替不了原著。
於是一年後,47歲楊絳開始學習西班牙文。
此時,“大躍進”開始,學術界搞起“拔白旗、插紅旗”,浮誇風知識分子作有資產階級學術觀點“白旗”。
楊絳和錢鍾書一些學術論文成了“白旗”。
楊絳決心,“寫文章,從此遁入翻譯”。
董衡巽(音同迅)這時北大西語系畢業,分配到文學研究所,有一段時間成為楊絳學生。
他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早在我上大學時候,問朱光潛先生‘誰翻譯水平’,朱先生説:‘詩歌翻譯屬卞之琳,理論翻譯我算一個,散文翻譯屬楊絳。
’我分到裏後,楊先生負責帶我,我看到她翻譯認真。
錢鍾書先生推崇楊先生翻譯,錢先生標準,她翻譯上達到了‘化境’,既形似,出神入化‘化’,這翻譯上是難取得成就。
” 挨批鬥:“怒目”之餘,有 有時候,政治像海上風浪,避避不開。
到了這時節,“年人”眼中“和顏悦色、温文爾雅”楊先生,會有金剛怒目的一面了。
但和多數人,楊絳是一種智慧、帶着點兒“怒目”。
清華大學時,有一次大禮堂開會,有個楊絳見過女學生跑上講台,揮手頓足地控訴楊絳“上課講工人,專談戀愛;教導我們戀愛應該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教導我們,結了婚女人應當談戀愛”。
大家一聽,這像話了!目光滿場搜尋這位“專談戀愛”教師。
楊絳氣了,“火氣,像個鼓鼓的皮球,沒法下個處來承受這份侮辱”。
第二天,她打扮得喜盈盈,拎個菜籃子,專門到校內菜市場人地方去轉悠,看看理她人怎麼避她。
第二次“怒目”是“文革”初期。
鄭土生回憶:“1966年,有人污衊錢鍾書先生,説他桌上願意放毛主席著作,並貼出大字報。
這是一個危險罪名。
楊絳先生覺得冤枉。
那天晚上天黑了,她帶着錢先生,拿着手電筒和漿糊,寫一張小字報貼大字報下面,申明沒有這回事。
當時,我看到了這一幕,他們不避我,但是彼此間説話,貼完小字報走了。
” 反貼大字報,這得了。
“所有幹部和‘老先生’人家批評自己大字報下面反駁,楊絳先生拉到千人大會上批鬥示眾。
”革命羣眾要她頭認罪,誰知楊絳竟和革命羣眾頂嘴了,跺着腳説:“不符合事實!”鄭土生説:“整個‘文革’期間,敢和革命羣眾發脾氣,外文所只有她一人。
她晚年談起這事無得意,因為她堅持認假賬、説話,愛護了錢鍾書先生名譽。
” 後來,何其芳“幫”挨鬥,楊絳和錢鍾書坐在台下陪鬥。
熟悉這套程序楊絳感到“睏異”,着頭打瞌睡。
有人大喝:“楊季康,你打瞌睡揪你上台!”楊絳忙睜目抬頭,心裏有些,可是過一會兒瞌睡了,結果夫婦兩人被叫上台戴高帽子。
“我學得訣竅,注意帽子和地平線角度儘量縮,眉眼全罩帽子裏,形成頭式。
如果垂直戴帽,得身子彎成九十度直角才行。
”這小訣竅,讓人看到了楊絳苦難中。
鄭土生記得,1966年8月27日楊絳來説,是一天。
白天,辦公室,她交出即完成《堂吉訶德》全部譯稿,留底稿。
晚上,宿舍大院,她剃成“陰陽頭”,一半頭髮剃掉。
錢鍾書見狀,她:“明天怎麼出門啊?”那時“牛鬼蛇神”是準請,得天天等候挨鬥。
楊絳靈機,找出女兒錢瑗幾年前剪下兩條辮子,錢鍾書壓發帽做底,解開辮子,頭髮股股縫上去。
足足費了一夜工夫,做成一頂髮。
第二天早晨開始,她戴着這頂髮出門,能地想着:“一戴上髮,方知天生毛髮,一根根是通風。
一頂髮像皮帽子一樣,暑天蓋頭上悶熱不堪,難以忍耐。
” 董衡巽一句話概括了楊絳“怒目”與:“楊先生這個人,沒事,去惹事;有事,不怕事。
” 會看人:試探“披着狼皮羊”,救回“自家人” 《堂吉訶德》譯稿沒收了,但堂吉訶德探險精神留在了楊絳腦子裏。
她革命羣眾,自己檢討上每次有一句批語“你這個披着羊皮狼”,可她端“監管小組”審閲者,面目十分和善。
楊絳顛倒過來,稱他“披着狼皮羊”。
她忍不住他們“探險”。
一次,宿舍大院裏要求家家户户玻璃窗上硃油漆寫上毛主席語錄。
楊絳住三樓,不能站窗外寫,只得屋裏寫反字。
楊絳了完成這項任務,“監管小組”請了一天假。
結果不到半天完成了,“偷得‘勞’生‘半’日閒”。
,她找到另一位監管員,修煤爐,請一天假,費了不到半天工夫修好了,得半日。
過些日子,她直接那位“披着狼皮羊”請看病,他並不盤問,點頭答應了,楊絳不用去醫院,在家休息,偷得一日。
她地發現,裏這些革命羣眾,是“披着狼皮羊”。
“她看人準。
”董衡巽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她説,人啊,像一本書,有些你看得懂,有些你看不懂。
”楊絳認為董衡巽“看得懂,心,説話含蓄”。
後來,董衡巽含蓄地保護了楊絳——她認為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語言很美,讓董衡巽讀他作品,如《1984》《動物莊園》,這是董衡巽第一次看到反蘇説。
但他沒有去檢舉揭發楊絳。
對“看得懂”人,楊絳和善。
那時候裏晚輩工資,每月56塊錢。
逢年過節或是家有急,楊絳他們一些資助。
朱虹回憶:“有一次我和丈夫柳鳴九要送孩子回老家,因為沒錢而犯愁,楊先生知道了,送了300塊過來。
”董衡巽算過一筆賬,每年春節、“五一”“十一”三個節日,楊絳幾家送錢,看錢鍾書工資356元,楊絳工資280元,“逢年過節,兩位先生反倒是要過苦日子了”。
當年鄭土生打算自殺時,惦記着要楊絳75塊錢。
因此,他楊絳救回一命。
“60年代末70年代初,很多人打成反革命分子,天天開會批鬥,想到了自殺。
我批鬥會上逼指認反革命,但我不想誣陷別人,想自殺。
我死前決定欠楊絳先生錢,存摺和現金加在一起,有75塊錢,紙包起來,塞到楊先生抽屜裏面。
第二天中午,其他人去買飯了,楊先生突然從外面地跑進來,存摺和現金扔到我抽屜裏面,還附有一張字條:‘鄭,我們準備要下幹校了,大家走,這個錢我需要,你自己買點生活必需品吧。
’後説了一句,要保重身體。
”鄭土生説,“當時寫這張紙條是危險,因為她自己‘反動學術權威’帽子沒有摘,我是批鬥過。
她同情我,沒有我當成敵人,別人和我説話時候鼓勵我,打消了我輕生念頭。
”楊絳讚賞他寧可殺,説話誣陷他人品德,他作“自家人”。
1976年,因為“文革”,鄭土生給中央寫了一封信批評江青,當時“四人幫”沒倒台,鄧小平復出,結果可想而知。
“,從公安部下文到社科院,要求我實行隔離審查。
要我信公佈,發動羣眾批判我。
”那時候,鄭土生兒子鄭鵬出生,名字楊絳和錢鍾書取。
楊絳知道後,“對我説,你不用擔心鄭鵬,如果你有,我們會託人鄭鵬養起來。
這是她第二次冒着風險來救我。
” 成名:接受政治禮遇,婉拒美國使館 1972年,楊絳和錢鍾書作為“病”離開幹校,回到北京。
楊絳興事,過於可以翻譯《堂吉訶德》了。
“裏要‘老先生’們東西他們,楊先生説,我什麼不要,只要我那個沒收《堂吉訶德》稿子!後來,外文組支部書記辦公室一個犄角旮旯處找到了,交她。
楊先生如獲寶。
”朱虹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因為中斷了6年,楊絳只得頭開始譯,一頭栽入西班牙語《堂吉訶德》世界中。
1978年3月,楊絳心血譯作、72萬字《堂吉訶德》終於出版,這是直接從西班牙文譯為中文第一個版本,人們排着長隊,首印10萬冊搶購一空。
這年6月,西班牙國王胡安·卡洛斯一世和王后來華訪問,鄧小平《堂吉訶德》中譯本作為國禮贈送貴賓,並國宴上楊絳介紹西班牙國王和王后。
鄧小平問楊絳:《堂吉訶德》是什麼時候翻譯?“這個問題回答,因為翻譯這部書稿經歷了整整20年磨難,不是幾句話説得。
但楊先生應對得,只答:‘今年出版。
’”鄭土生説。
《堂吉訶德》楊絳帶來了社會聲譽。
西班牙授予她“智慧國王阿方索十世大十字勳章”;她坐在國宴主賓席上鏡頭上了電視;她參加了第四屆全國婦女大會;她作為社科院代表團成員兩次出訪;她受邀出席各種塞萬提斯、堂吉訶德有關文化、外交活動……各種政治禮遇沓來,楊絳和和氣氣、容容地接受了,然後,繼續埋頭讀書寫作,“自願做零”。
那一時期,控訴“文革”哭喊聲鋪天蓋地。
1981年,楊絳寫了一本筆調、感情《幹校六記》,講全是幹校生活瑣事,沒有半點指責,沒有聲嘶力竭控訴。
正如她自己所言,“烏雲蔽天歲月是不堪回首,可是停留我記憶裏磨滅,倒是那一道含藴着光和金”。
她指,是人們苦難中生出同情和。
於,傷害過她人,她選擇了。
鄭土生説:“‘文革’後期有一項措施,讓革命羣眾入住‘反動學術權威’家,名曰‘摻沙子’。
摻入錢楊家這革命男女,兩位‘老先生’,動手打過楊先生。
錢楊夫婦於1973年12月請示領導準許,逃離處,開始四處流亡。
這樣人,楊先生後來寫文章,提名字,説是‘強鄰’。
”人民文學出版社編審胡真才證實:“後來出版楊先生作品集時,她這篇文章刪去了,收入。
” 《幹校六記》出版後,胡喬木一次宴會上錢鍾書説,這本書是“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纏綿悱惻,句句真話”。
美國首任駐華辦事處主任洛德夫人讀了《幹校六記》後,提出要見楊絳,楊絳見了他們夫婦一次。
後美使館請喝茶、請看電影、請吃飯,拉攏,楊絳去了一次茶會。
後來,洛德夫人請楊絳她作品寫一篇書評,楊絳婉言拒絕了。
“她國家民族有感情,大是大非問題上。
”鄭土生説。
覓:學問,忘記痛苦 楊絳那一代知識分子,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人晚境時爭分奪秒地工作,勞累過度,身體。
1993年一天,錢鍾書整理完自己《詩存》後,楊絳説:“咱們這樣同過10年。
”楊絳脱口而出:“你好啊!我有看得那麼,3年、5年夠了。
”錢鍾書聽了,退入起居室躺椅裏,作聲。
他會系錶帶,是楊絳幫他戴,這天起,他地讓楊絳教他自己戴。
楊絳總是自責,認為自己這話讓錢鍾書愁出了病,1994年住進了醫院。
錢鍾書堂弟錢鍾魯説過,大嫂“像一個帳篷,身邊人罩裏面,外面風雨她來抵擋”。
鄭土生説:“不只是生活上,人情世故上,文化界各方面打交道時,楊絳先生錢鍾書先生要周到。
錢先生往往憑自己性情、喜好説一些話,但楊先生很,善於應各種場合,各種情況。
”錢鍾書愁是有道理,他不能想象,沒有楊絳,他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病中,錢鍾書楊絳交代,他死後不留骨灰,不設靈堂,懇辭花籃,舉行告別儀式,不開追悼會。
楊絳説:“我自己,這樣辦得到;你嘛,説了。
”錢鍾書説:“那看我身後人嘍!” 1998年12月19日凌晨,錢鍾書身體狀況,醫生通知家屬。
楊絳趕到牀前時,錢鍾書合上一隻眼,還睜着一隻眼等待妻子。
楊絳幫他合上眼睛,他耳説:“你放心,有我吶!” 社科院時任院長李鐵映聞訊,楊絳轉述了錢鍾書交代:“領導如果不同意,我會堅持你請求錢鍾書本人意願行事,我會完沒了地你請求。
”她一路説到電梯口,李鐵映最終説:“你我出難題了,這事我做不了主。
” 晚上,孑然一人家中,楊絳接到了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電話,他錢鍾書去世表示哀悼。
“楊絳同志,佩服你們,你們是唯物主義者。
中央舉行儀式。
” 錢鍾書火化那天,“楊先生沒流淚,後我錢先生推到火化爐前,楊先生在那裏看,不忍離去,好多人走了,她是捨不得離開。
”楊絳學生、外文所研究員薛鴻時回憶説。
“逃逃逃逃逃!”這是楊絳八妹童年時口頭禪,楊絳記憶。
如今,“鍾書逃走了,我想逃走,但是逃哪裏去呢?我壓根兒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間,打掃現場,盡我應盡責任”。
她逃向了世上學問——古希臘語哲學讀本、柏拉圖《話錄》中 《斐多》,一頭扎進去,忘記自己。
“我自己翻譯習慣,一句句死盯着原文譯,力求通達,儘量避免哲學術語,努力這篇盛稱語言生動如戲劇對話譯成戲劇話。
柏拉圖這篇好辭,我譯前讀過多遍,蘇格拉底就義前從容不懼,門徒討論生死問題情景,深深打動了我,他那靈魂不滅信念,、善、美、公正道德觀唸追求,我單生活下去勇氣。
”2000年,中譯本《斐多》出版,稱為“為止感人至深哲學譯本”。
後,那張錢鍾書伏案工作寫字枱上,楊絳完成了整理錢鍾書學術遺物工作。
2003年出版3卷《錢鍾書手稿集·容安館札記》,2011年出版20卷《錢鍾書手稿集·中文筆記》,現在,有100多冊外文筆記等待整理出版。
一位103歲老人,地、靜默地“打掃現場”。
她錢鍾書看得自己,心甘情願做“灶下婢” “圍城裏人想逃出來, 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 1990年,錢鍾書説《圍城》改編同名電視劇國內播出,每一集片頭有這樣一段意味深長吟誦。
一座“圍城”比喻普通人對生活中大多事物感受,形象生動,流傳。
很少有人知道,這段話是楊絳寫。
夫婦間能彼此作品瞭解如此,體味如此,這樣婚姻不是“圍城”。
文學理論家夏志清他們婚姻譽為:“整個20世紀,中國文學界沒有像錢楊夫婦這樣而作品精、晚年同享盛名夫妻了。
”楊絳學生、外文所研究員董衡巽也説:“你如果問楊先生,他們婚姻和《圍城》裏像不像,她是會生氣。
” 楊絳本名楊季康,小名阿季,1911年出生北京,排行老四。
楊絳出生時,父親楊蔭杭北京一所政法學校教書,後來歷任江蘇、浙江高等審判廳廳,京師高等檢察廳檢察長。
她,她薰陶下,錢瑗十分刻苦。


延伸閱讀…
楊蔭杭鼓吹革命,清廷通緝,逃往日本和美國求學,一去4年多,唐須嫈無錫老家與婆婆、妯娌生活。
楊蔭杭回國後,不論南下北上,唐嫈總攜兒帶女同行,家務操持得有條不紊,以致孩子們深信母親“無所不能”。
楊絳記憶中,父母吵過一次架,像朋友一樣無話不談。
這種和睦夫妻關係時代很少見,深深影響着楊絳:“我們姐妹中,3個結了婚,個個算得賢妻。
我們待丈夫不如母親父親那麼和順,那麼體貼周到。
” 1917年,時任京師高等檢察廳檢察楊蔭杭秉公執法得罪其他官員而停職。
他繼續做官,帶着家眷返回無錫。
到無錫後,夫妻倆滿意預先租房子,親友介紹了無錫流芳聲巷一處舊宅,他們帶上楊絳去看。
沒想到當時租住那房子錢鍾書家。
這是楊絳第一次走進錢家大門。
不過,這房子楊家沒看中,住原宅;錢家沒有搬出,5年後遷入他們新屋。
後,楊絳無錫、上海、蘇州地求學。
1928年,她進入蘇州東吳大學政治系。
1932年,她和孫令銜4名同學北上求學。
楊絳老同學、燕京大學讀書費孝通心儀她多年,他們接到燕大參加借讀考試。
考試一完,楊絳急着去清華大學看望老朋友,孫令銜急着去看望表兄。
這位表兄錢鍾書。
晚上,孫令銜和表兄一起來女生宿舍古月堂接楊絳回燕大,楊絳和錢鍾書第一次見面。
這匆匆一見,彼此忘。
楊絳覺得錢鍾書眉宇間“蔚然而”,瘦瘦的,書生模樣。
孫令銜告訴她,表兄和葉家小姐訂婚了。
錢鍾書覺得楊絳眾,孫令銜莫名其妙地告訴錢鍾書,説楊季康有男朋友,指是費孝通。
然而錢鍾書自有一種“痴氣”,不管要説,他寫信楊絳,她清華大學工字廳相見。
見面後,錢鍾書第一句話是:“我沒有訂婚。
”楊絳説:“我沒有男朋友。
”方知一場誤會:葉小姐自有男朋友,過錢、葉兩家父母有牽紅線意思;費孝通自認有資格做楊絳“男朋友”,是一廂情願。
兩人從此英文寫信交流。
錢鍾書寫,一天一封。
那時,錢鍾書學習了3年,楊絳燕大轉入借讀,後來考入清華外文系研究院。
錢鍾書楊絳説,他“志氣,只想貢獻一生,做做學問”,楊絳覺得“這點和我志趣相投”。
錢鍾書去世多年後,楊絳面丈夫留下無數手稿、筆記,感慨道:“這個志願,了。
” “見她之前,想結婚;娶她後,後悔” 1935年,錢鍾書楊絳無錫舉行婚禮。
當時,錢鍾書考取庚子賠款資助第三屆中英公費留學。
婚後,他們到英國去了。
錢鍾書進入牛津大學埃克塞特學院讀文學。
楊絳本打算進女子學院研修文學,但名額,於是她自修西方文學,有時間鑽進圖書館,文學史順序,一個個經典作家作品下讀。
“作為鍾書妻子,他看書我沾染些,因為兩人免不了要交流思想。
”“我們文學上‘交流’是我們友誼基礎。
彼此有心得,交流是樂事、趣事。
” 錢鍾書擅家務,到了英國,家事楊絳操持。
兩人初到牛津時,吃房東做飯。
開始伙食,後來越糟,錢鍾書餓得面黃肌瘦。
楊絳決定改租一套帶爐灶廚具住房,自辦伙食。
她悄悄尋覓報紙廣告,自己跑去找房。
等終於找到滿意,帶着錢鍾書。
錢鍾書看了喜歡,隨後搬入新居。
有了廚房,楊絳“捲袖圍裙口忙,朝洗手作羹湯”。
錢鍾書吃得了,人許多。
做家務並,有時出了,楊絳告訴錢鍾書。
一次,楊絳出門送錢鍾書去上課,一陣風刮來,門帶上了,鑰匙屋裏。
楊絳轉到樓背後花園,園丁長梯爬上卧室陽台。
沒想到陽台通向卧室木門。
這時園丁撤,長梯帶走了。
楊絳只得側身一躥,雙手搭上了木門上面氣窗,腳踩門手上,腦袋頂開氣窗,手腳並,翻進屋內。
錢鍾書下課回來,家裏一切如常,好像什麼發生過。
1937年,女兒錢瑗牛津出生,小名圓圓。
錢鍾書致“歡迎辭”:“這是我女兒,我喜歡。
”“痴氣”錢鍾書不想別的孩子錢瑗分享父母愛,不想楊絳受生育,要孩子。
楊絳產後,醫院住了時間。
錢鍾書在家闖禍,不時愁兮兮地告訴楊絳:他打翻了墨水瓶,房東桌布弄髒了;他枱燈弄了;門軸兩頭球掉了一個,門關上了……楊絳總是回答:“不要緊。
”錢鍾書一聽放心了。
,楊絳回到家,桌布洗得乾乾淨,枱燈、門軸一一修好。
多年後,楊絳回憶道:“我記得哪位英國傳記作家寫他婚姻,,調。
他寫道:1.我見到她之前,未想到結婚;2.我娶了她十幾年,後悔娶她;3.未想要娶別的女人。
我這段話讀鍾書聽,他説:‘我和他。
’我説:‘我。
’” 1938年秋,錢鍾書學成歸國,母校清華(當時避日寇南遷,是西南聯大一部分)破格聘為教授,前往昆明。
楊絳帶着女兒回到遷居上海錢家。
上海,她是錢鍾書一個人賢妻,而要學會做一大家子賢媳。
錢家是傳統大家族,錢鍾書父親錢基博有“江南才子”名,楊絳父親那種留學歸來,投身革命開明作風大不相同。
早在結婚時,楊家辦新式婚禮,錢家辦舊式婚禮,楊絳一磕了頭。
當時,楊絳和錢家上上下下擠一處。
時局,住處逼仄,楊絳沒有自己房間,她不便公然看書,好像看不起妯娌姑婆,架縫紉機,蒸籠亭子間裏縫紉,錢鍾書和圓圓做衣服。
有時婆婆請她小叔子縫點東西。
楊絳滿腦子西方文學經典,卻學做一切大家庭中兒媳婦擔負瑣事,敬老撫幼,諸事忍讓,臉上笑眯眯。
1941年,錢鍾書回到上海。
一天,他楊絳説:“我想寫一部篇説,你支持嗎?”楊絳,催他寫,這便是《圍城》。
為支持錢鍾書寫作,楊絳讓他減少授課時間,辭掉女傭節省開支,自己包攬所有家務,劈柴生火做飯。
楊絳抱怨,心甘情願做“灶下婢”。
錢鍾書每寫完一章,她讀,讀完地等待下一章。
抗戰後期,物資匱乏。
楊絳打細算。
比如燒煤,煤球裏泥摻多了,燒不着;摻少了,燒。
省煤,楊絳自己和泥,爐膛搪得細細的。
有一次煤廠送來300斤煤末子,楊絳如獲至寶,摻上煤灰自制煤餅,能抵四五百斤煤球。
她負責買菜、洗全家人衣服。
錢鍾書嬸嬸見楊絳一位千金小姐,傢什麼幹,是感慨,楊絳説:“你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入水能遊,出水能跳。
宣哥(錢鍾書小名)是痴人有痴福。
”後來,公公病重,問婆婆:“我死後,你誰過?”婆婆説:“季康過。
”楊絳賢,由此可見一斑。
抗戰勝利後,錢鍾書新篇舊作出版,第一本是短篇説集《人·獸·鬼》。
“假使這部稿子沒有遺失或燒燬”,那是因為“此書稿本楊絳女士兵火倉皇中錄副,分藏兩處”,錢鍾書説。
該書出版後,錢鍾書兩人保存樣書上寫下了一句話:贈予楊季康 絕無僅有地結合了各不相容三者:妻子、情人、朋友。
1946年,《圍城》問世即引起轟動。
錢鍾書在序中説:“這本書整整寫了兩年。
兩年裏憂世傷生,想中止。
於楊絳女士督促,我擋了許多事,省出時間來,得以錙銖積累地寫完。
照例這本書該獻她。
” 解放後,兩人學問中得。
外文所研究員朱虹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一個故事:“楊先生説,她和錢先生晚上在家面對面泡腳時,喜歡玩一個遊戲——楊絳説一個西班牙語單詞,錢鍾書一個意大利語單詞,或者錢鍾書説一個意大利語單詞,楊絳上一個西班牙語單詞。
雖然他們學問,但玩起遊戲像孩子一樣。
” 1970年,錢鍾書、楊絳相繼下幹校。
“我們幹校河南信陽息縣,我和楊先生分菜園班,錢先生一開始分去燒開水,但他是燒不開,後來專門負責去郵電取信。
”鄭土生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錢先生藉着到郵電所取報紙、信件機會,繞道來菜園,隔着小溪和楊先生説幾句話。
” 很多下幹校人見過這老夫婦菜園相會場景。
楊絳看來,菜園相會遠勝於説、戲劇裏“情人私會後花園”。
有一回,鄭土生遇見錢瑗父母,一家三口菜園散步,看上去安靜,這個家庭受一場——錢瑗第一任丈夫王德一,堅決不寫單冤枉他人,自殺而亡。
後來,楊絳寫道:“上次送默存(指錢鍾書)走(下幹校),有我和阿圓有得一(指王德一),這次送我走,只剩下阿圓一人,得於一月前自殺去世。
”寥寥數筆,掩女婿、女兒情。
有時,楊絳了見錢鍾書,要冒危險。
一次下雨,她穿着雨衣、雨褲、長筒雨鞋去錢鍾書宿舍看他。
路上泥濘不堪,她穿田地、渡水塘、涉小河,一腳水,一腳泥,終於到了錢鍾書宿舍。
推門進去,錢鍾書吃驚,楊絳只説:“來看看你。
”有一次過年,錢鍾書來楊絳這裏吃年夜飯。
飯後楊絳送他。
因為怕錢鍾書視眼,雪後看不清路,他送到了宿舍。
這時天,楊絳一離開宿舍燈光所及範圍,落入一團昏黑裏,打開手電找不到路。
她心中回憶方向,着膽子荒郊野外、樹林中、田地裏摸黑向前,途中摔進了溝裏,一路跌跌撞撞,安全返回。
1972年3月,錢楊夫婦遣送回北京,搬到錢瑗北師集體宿舍住,後搬進北師大教職員宿舍。
搬家,感冒錢鍾書想幫忙,“拙手腳”地想掃除一堆陳年積土。
楊絳發現時,他吸進大量塵土,引發哮喘,打針吃藥沒見,直到1974年1月送入醫院搶救近4時得以緩解。
此後,他們搬進文學一間堆雜物辦公室。
那裏有三災:一是鼠災,老鼠出沒,咬錢鍾書中文筆記稿;二是蚊災,蚊子多得往臉上撞;三是白毛蟲災,毛毛蟲變成白色飛蛾,飛來飛去。
楊絳軟蟲,但她是筷子夾了小蟲,埋土裏。
鄭土生回憶説:“我記得那是一個臨時辦公室,牆裂了縫。
錢先生哮喘病一發病難受,楊先生每次精心地護理。
有一次,因為護工,楊先生自己代替護工,整夜睡。
當時楊先生年紀了,有糖尿病。
但她錢先生看得自己。
” 鄭土生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一次他去看望兩位先生,“錢先生感冒了,坐在椅子上,兩邊、面前堆着高高的書,像城堡,全都是書。
錢先生難受了拿本書看,減輕病情和內心。
”這些書是楊絳堆,只有她知道什麼能緩解錢鍾書病痛。
楊絳照顧下,錢鍾書寫完了《管錐篇》初稿,參與完成了《毛澤東選集》英譯工作。
錢鍾書眼裏,楊絳“無所不能”,他稱她是“賢妻,最才女”。
1977年1月,單位了楊絳一串鑰匙,讓她去三里河新蓋國務院宿舍看房子。
立春那天,楊絳母女年朋友陪着,收拾行李遷入新居。
楊絳怕錢鍾書吃灰塵,他作一件行李,下午搬遷後,汽車他運回新家。
從此,一家人安頓下來,專心讀書做學問。
每月工資、所需書籍,外文董衡巽、薛鴻時人領來、借來。
如今,80多歲董衡巽環球人物雜誌記者感慨:“楊先生總批評我‘聰明人’‘’。
她,她薰陶下,錢瑗十分刻苦。
延伸閱讀…
” 錢瑗北師大英語系工作,像楊絳,為他人忙得像陀螺,沒有自己時間。
1995年春夏,錢瑗開始咳嗽,是感冒;當年秋冬腰疼加劇,起不了牀,是擠公交閃了腰。
直到1996年1月,她站立行走困難,住進北京胸科醫院,臨走前鬆地楊絳説:“媽媽着我,我就回來。
”3月,確診是肺癌晚期。
薛鴻時回憶説:“那時錢先生住北京醫院,錢瑗醫院西山,兩個醫院相隔。
楊先生是伺候錢先生,心裏想着女兒。
”錢瑗瞞着媽媽,説是骨結核。
楊絳明白女兒可能時日無多,但瞞着錢鍾書,説女兒能治癒,一年或八個月能。
錢瑗藉故讓媽媽去看她,怕媽媽勞累,怕媽媽見到她慘狀傷心。
兩人好不容易見面,“媽媽看着女兒,女兒看着媽媽,一句話沒有”。
1996年11月3日,醫院錢瑗發了病危通知,錢瑗第二任丈夫楊偉成告訴了楊絳。
8天后,楊絳到北京醫院照顧錢鍾書,錢鍾書她背後大叫了七八聲“阿圓”,然後楊絳説:“讓王送阿圓轉去。
”楊絳問:“回三里河?”錢鍾書搖頭,楊絳問:“西石槽?”答:“不是她家,叫她回自己家裏去。
”楊絳答應轉告圓圓後,他。
此後,錢鍾書呼喚阿圓,問女兒病情。
楊絳後一次見女兒是1997年3月3日。
第二天下午,錢瑗安睡中去世了。
楊絳得到醫院看錢鍾書,只能在心裏女兒送行。
她難題是怎麼告訴錢鍾書。
思量,繼續裝作女兒。
過了4個月,見錢鍾書身體,楊絳才花了一個星期,一點一滴説出來。
“圓圓現在沒病了”“她沒痰了”“她咳嗽了、能安眠了”,以及她如何爸爸。
楊絳第一天説時,錢鍾書心裏明白了,但到第七天明説“她去了”,錢鍾書是體温上升。
不過,錢鍾書從此心安了。
楊絳問他:“若我點,能騙你嗎?”當時不能説話錢鍾書搖頭。
楊絳又説:“我要寫一個女兒,叫她陪着我。
”錢鍾書點頭表示同意。
一年後,錢鍾書去了。
楊絳兑現錢鍾書話,開始寫《我們仨》。
她温潤筆下,女兒活了,媽媽相依相偎。
寫到動情處,楊絳淚水落紙上,不能自已。
2003年,《我們仨》出版,扉頁上一句“我一個人思念我們仨”,叫多少人讀淚下。
“世間好物堅牢,彩雲易散琉璃。
”楊絳曾這樣感嘆一家人失散。
《我們仨》結尾處,楊絳自己比作一個日暮途羈旅客——“家在哪裏,我知道,我尋覓歸途。
” (感謝社科院外文本組報道幫助,部分內容參考了《聽楊絳談往事》) 從仲夏到中秋,我們走進楊絳世界。
她説、散文、劇作、譯著,讀得會感嘆:這麼文字,像一位智慧女子講述,當下流行各種文筆打動人心。
她學生、同事、老友、晚輩每一次時間談話,能聽到關於她故事,感受到她品性和氣節。
有兩個小故事,我們印象。
一個是:她父親問她:“阿季,三天讓你看書,你怎麼樣?”她説:“過。
”“一星期讓你看書呢?”她説:“一星期白活了。
”另一個是:陳道明演完《圍城》後,有一段時間,後來他去了錢鍾書和楊絳家裏三次,每次家裏唯一響東西藥罐子,唯一能聞到是書。
我們和楊絳之間,隔了幾代人。
當年她眼中“年人”,現在是我們眼中“老先生”。
望着這些髮蒼蒼“老先生”,想象他們楊絳身邊做“年人”樣子。
這像楊絳《五四運動》第一段中説,“現在想來,五四運動時身現場,如今只有我一人了”。
是,她是穿旗袍那一代,我們是玩“蘋果”這一代。
可是,什麼今天,有那麼多人“蘋果”讀楊絳故事?因為她長壽嗎?還是因為她是錢鍾書夫人? 楊絳世界裏,我們找到了一些答案。
因為她智慧而,不飛揚躁;因為她而,忘記微笑;因為她勤勉而淡泊,不追名逐利;因為她求真而,説話認賬。
我們惦記她,是惦記這個時代缺少品質。
楊絳,1911年出生,現年103歲,耕輟,出版新作。
她是翻譯家,代表譯作有西班牙文學經典《堂吉訶德》;是劇作家、説家、散文家,著有《稱心如意》《洗澡》《幹校六記》《我們仨》;一位德、學厚、情知識分子。
丈夫錢鍾書,中國現代著名作家、文學研究家,1998年過世;女兒錢瑗,1997年過世。
蘇東坡有詩:“惟有王城堪隱,萬人如海一身藏。
”一個人如果要隱居,京城名利熙攘人海地方。
楊絳稱自己“萬人如海一身藏”。
北京三里河國務院宿舍區,是楊絳居住了37年地方。
院子外國務院部委雲集,院子裏是翻新外牆腳手架,103歲楊絳靜悄悄隱身一片喧鬧中。
她家是院子裏唯一一户沒有封閉陽台。
中國總會計師協會前會長劉長琨住楊絳家門,有一次問楊絳:“什麼陽台封起來呢?”楊絳回答得乾脆:“坐在屋裏能夠看到一片藍天。
” 屋裏,是水泥地和白石灰牆,四壁樸素。
“她辦公桌後面有一排氣,熱氣牆壁燻出一道道印來,有一年春節前打掃衞生時,保姆想黑印擦掉,結果反而擦髒,作罷。
單位多次提出她裝修和粉刷房屋,她總是婉言謝絕,説自己住慣了。
”任人民文學出版社編審胡真才接受了環球人物雜誌記者採訪。
他是今年8月出版《楊絳全集》編者。
“她家裏藏書多,但是字典很多,各種語言有,上面她和錢鍾書先生寫得密密麻麻,因為他們糾正字典裏錯。
”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下文稱外文所)研究員朱虹説。
無數媒體想拜訪楊絳,未果。
她保姆吳女士説:“她現在年紀了,聽力不太好,家裏電話我來接聽,媒體拜訪免了。
”能見到她人,只有錢家幾位親,外文和出版社相交數十年學生老友,見面,只有十來分鐘。
於聽力原因,她他們“筆談”。
“我臉皮厚些,敢坐上半個時”,楊絳學生、外文所研究員鄭土生笑着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
前幾年,院子裏鄰居能見到楊絳,她散步、鍛鍊,喜愛小孩子玩玩。
説來心酸,女兒錢瑗無子女,所以楊絳膝下沒有孫輩。
鄰居嚴欣久記得,院子裏的人都説,“楊先生您能活120歲”,她聽了笑笑答:“活那麼太苦。
”近來,鄰居見她了。
外文所黨委書記黨聖元説:“楊先生今年多次入院,教師節前後出院回到家中。
” 楊絳“隱”並非因為年歲高了,而是她習慣了。
“錢鍾書先生時,他們夫婦生活這種狀態裏。
”朱虹説:“他們整天跑這個會那個會,演講‘專家’聯繫起來,他們這些事一點關係有。
” “但隱身於世並於她‘兩耳聞窗外事’。
”胡真才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2004年出版《楊絳文集》到現在《楊絳全集》,這10年間楊絳先生93歲到了103歲,這樣高齡,借用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位負責人話説,‘她完全可以享受盛名而作為,但她沒有停止過思考和文字筆耕’。
”胡真才相信,《楊絳全集》重版時,她會寫出新作品添加進來。
與《楊絳全集》同時出版,有一部中篇説《洗澡後》。
這是楊絳自己1988年篇説《洗澡》寫續作。
她98歲動筆,其稿,直到今年4月決心拿出來發表。
楊絳解釋了續寫原因:“ 《洗澡》結尾,姚太太許彥成、杜麗琳送行,請吃晚飯……有讀者寫信問我:那次宴會是否烏龜宴。
我莫名其妙,請教朋友。
朋友笑説:‘那人心地骯髒,認為姚宓和許彥成姚家那間書房裏偷情了。
’我嫌。
我要寫姚宓和許彥成之間那份友情,人這般糟蹋。
假如我去世後,有人擅寫續集,我麻煩了。
現在趁我健在,故事結束了吧。
”於是,《洗澡後》結尾,楊絳説了一句:“故事結束得‘敲釘轉角’。
誰想寫什麼續集,沒門兒了!” 這楊絳,,但容不得惡,容不得對丈夫錢鍾書任何冒犯。
去年,她做了一件全社會關注事——通過法律程序,叫停某拍賣公司錢鍾書、錢瑗以及自己私人信件拍賣,並且今年4月打贏官司,獲得20萬元賠償。
她不是賠償,而是守護丈夫和女兒。
有一件事,楊絳堅持13年。
2001年,她和清華大學簽訂協議書,錢鍾書和她當年上半年獲稿酬72萬元及其後他們發表作品獲得報酬,全部捐獻母校,設立“讀書獎學金”,幫助讀書子弟完成學業。
清華大學教育基金會秘書長助理池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讀書獎學金’獎勵了400多名清華學子。
”錢、楊稿酬累積,“目前本金達到1400萬元”。
而且,楊絳會和獲得獎學金“小友”“讀書種子”見面聚談。
她靜悄悄地隱身,靜悄悄地影響這個時代。
“她像一個帳篷,身邊人罩裏面,外面風雨她來抵擋” 1938年,楊絳一家三口乘坐海輪,歐洲回國。
她錢鍾書暈船。
一次大風浪中,楊絳突然悟出不暈辦法:船身傾斜,舷窗外,一會兒全是水,一會兒是天,波動幅度,人會暈;她教錢鍾書,不要自己為中心,而以船中心,讓自己船傾斜,這樣頭天之下,腳水之上,波動了。
錢鍾書照做,不暈了。
他説:人道如此。
歸國後,抗戰、內戰、“文革”、改革開放……每一次,楊絳拿出了當年“暈船”見識,適應環境,但並非世沉浮,而是暗藏氣節。
寫喜劇:既為生計,是抗日 1941年珍珠港事件後,日軍進駐上海租界。
楊絳工部局北區小學老師,得坐公共租界有軌電車上班。
電車駛至黃浦江大橋,乘客排隊步行過橋,並把守橋頭日軍鞠躬,楊絳願行禮,往往頭而過,僥倖日軍注意到。
後來,規矩變了,叫乘客下車,而是日本兵上車檢查,乘客全體起立。
有一次,楊絳起來得慢了,日本兵覺察。
日本兵見她着頭,走過來用手指她下巴一抬。
楊絳大怒,喝道:“有此理!” 車上鴉雀無聲。
日本兵她怒目而視,她不能“挑釁”視,氣沖沖地瞪着車窗。
相持了一會兒,乘客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日本兵於轉身下車,幾次回頭看楊絳。
楊絳保持原姿勢不動。
車開動後,乘客們像死而復生一,議論,楊絳同事説:“啊唷,你嚇死我啦,你發啦?!” 楊絳半晌沒有開口,第二天,她換了一條路去學校。
抗戰時期,知識分子大多面臨生活。
一部分人利誘之下做了漢奸,另一部分堅持抗日過着顛沛流離、入不敷出生活。
前者楊絳會做,後者楊絳不能做。
錢鍾書是書生本色,擅生計。
讓錢鍾書和女兒過體面生活,她中學校長,給富商小姐做過家庭教師,做過學代課教員。
1943年,日本人接管了工部局北區小學,楊絳辭職。
家裏了穩定濟來源,怎麼辦? 此時,陳麟瑞、李健吾請他們夫妻倆下飯館,這兩人是寫,鼓動楊絳也寫一齣戲。
楊絳蘇州東吳大學求學時,班上筆桿子,聽好友一説,心動了,編了個故事。
故事發生上世紀30年代上海,講述了一羣“上流人物”下流品性。
女孩李君玉因為失去父母前來投靠親戚,卻遭到各位舅舅排擠,得到了舅公,認作孫女,繼承遺產,讓着舅公遺產舅舅們落了空。
楊絳覺得故事結局可謂稱心如意,取了個標題《稱心如意》。
這她處女作。
幾天後,李健吾地打來電話:“你劇本黃佐臨看中了,馬上排演,出廣告了,你什麼名字?”楊絳本名是楊季康,她本名,怕出,想起家人説快了,會“季康”叫成“絳”,回答李健吾:“叫楊絳吧!”1943年,黃佐臨執導、李健吾客串舅公舞台喜劇《稱心如意》上演,獲,遍上海。
生計問題解決了。
楊絳請朋友們吃了一頓館子,自己家裏能吃上醬雞醬肉,六七歲女兒錢瑗“三月不知肉味”,得吃完了肉找肉。
楊絳一鼓作氣,1943年接着寫了《弄成假》,1944年寫了《遊戲人間》,是喜劇,政治色彩,地避開了日本人幹預和壓力,能讓人發笑,笑聲“表示我們黑暗裏始有喪失信心,生活裏始保持着精神”。
李健吾地讚美好友,喜劇文學裏,“第一道里程碑屬諸丁西林(代表作是《一隻馬蜂》),人所共知,第二道我歡歡地指出,乃是楊絳女士”。
做翻譯:留在祖國,避開政治 中國成立前,楊絳和錢鍾書決定留在祖國。
“那時候他們有很多走機會。
聯合國教科文會議第一屆大會中國代表團團朱家驊,請錢鍾書先生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任職,想見楊絳先生,但楊先生見他;教育部部長杭立武,想安排錢先生去台灣大學教書,楊先生去台灣師範大學教書;牛津大學朋友來信,邀請他們去英國。
”鄭土生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回憶道。
但錢鍾書覆信牛津同窗:“人遭遇,是和祖國人民結連一起。
”楊絳後來回憶道:“我國是國恥重重的國,跑出去仰人鼻息,做二等公民,我們願意。
我們是文化人,愛祖國文化,愛祖國文學,愛祖國語言。
一句話,我們是中國老百姓,願做外國人。
我們並為自己,可是我們地留在上海,等待解放。
”等待期間,楊絳鬆地和錢鍾書遊了一趟杭州,如蜜月。
1949年8月24日,楊絳一家三口登上火車,前往北京,回到母校清華大學外文系工作。
錢鍾書教《大二英文》 《西洋文學史》和《經典文學哲學》。
規,夫婦不能同時、同校任正教授,楊絳做起兼職教授,講《英國説選讀》,後來加了翻譯課。
她自稱“散工”,參加系裏會議;藉口教課,不是家庭婦女,參加婦女會學習活動。
楊絳這樣做,是為了省下時間做自己想做事,同時有個處,避開了一些政治場合。
楊絳東吳大學讀是政治系,“但是我成了一個問政治而且離政治政治系畢業生”。
1950年後,她教説選讀、詩歌和戲劇視為三大“危險課”,她朋友袁震是中共黨員,她説:“老一套(教法)不行了,我來教教你。
”楊絳答,老一套不行了,她不想教書了。
1952年,全國高校院系調整,楊絳得償願,和錢鍾書分到成立文學研究所,“我們願意研究文學”。
成立初,鄭振鐸、何其芳擔任正副所長。
研究員只有寥寥幾人,錢鍾書、楊絳、餘冠英、羅念生、繆朗山、賈芝,他們稱作“老先生”。
楊絳剛過40歲,這個稱呼不習慣,後來這位“政治系畢業生”琢磨明白了:“老先生”是“老朽”尊稱,“同志”是。
楊絳屬於外文組(今社科院外文所)。
説是外文組,其實最初只有一個英文組,“老先生”,有3個“年人”:朱虹、徐育新、楊耀民。
如今,朱虹是“年人”裏唯一健在者,她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回憶道:“第一次見楊先生,她温文爾雅,説話聲氣,年人和氣;皮膚,總是穿得。
”朱虹記得:“當時,其他‘老先生’基本是二級研究員,楊先生評為三級副研究員。
我們私下議論,覺得公平,可是楊先生不在乎,她一點看重這些。
”楊絳翻譯了一首英國詩人藍德四行詩,她心聲:“我和誰爭;和誰爭我不屑;我愛,其次藝術。
” 朱虹覺得,楊絳那時候翻譯上屬於“獨樹一幟者”。
“當時文學研究所奉行馬克思列寧主義文藝觀點。
楊先生馬克思主義文藝觀大框架下,從‘體裁’出發選擇自己關注作品,比如她翻譯《癩子》,屬於‘流浪漢説體’。
她沒有‘題材’選作品,比如翻譯工人運動題材。
這走很多人前面了。
” 1957年,楊絳接到翻譯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騎士説《堂吉訶德》任務,告知可用任何譯本。
英語、法語她找來5種英法譯本,仔細對比後,覺得譯本代替不了原著。
於是一年後,47歲楊絳開始學習西班牙文。
此時,“大躍進”開始,學術界搞起“拔白旗、插紅旗”,浮誇風知識分子作有資產階級學術觀點“白旗”。
楊絳和錢鍾書一些學術論文成了“白旗”。
楊絳決心,“寫文章,從此遁入翻譯”。
董衡巽(音同迅)這時北大西語系畢業,分配到文學研究所,有一段時間成為楊絳學生。
他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早在我上大學時候,問朱光潛先生‘誰翻譯水平’,朱先生説:‘詩歌翻譯屬卞之琳,理論翻譯我算一個,散文翻譯屬楊絳。
’我分到裏後,楊先生負責帶我,我看到她翻譯認真。
錢鍾書先生推崇楊先生翻譯,錢先生標準,她翻譯上達到了‘化境’,既形似,出神入化‘化’,這翻譯上是難取得成就。
” 挨批鬥:“怒目”之餘,有 有時候,政治像海上風浪,避避不開。
到了這時節,“年人”眼中“和顏悦色、温文爾雅”楊先生,會有金剛怒目的一面了。
但和多數人,楊絳是一種智慧、帶着點兒“怒目”。
清華大學時,有一次大禮堂開會,有個楊絳見過女學生跑上講台,揮手頓足地控訴楊絳“上課講工人,專談戀愛;教導我們戀愛應該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教導我們,結了婚女人應當談戀愛”。
大家一聽,這像話了!目光滿場搜尋這位“專談戀愛”教師。
楊絳氣了,“火氣,像個鼓鼓的皮球,沒法下個處來承受這份侮辱”。
第二天,她打扮得喜盈盈,拎個菜籃子,專門到校內菜市場人地方去轉悠,看看理她人怎麼避她。
第二次“怒目”是“文革”初期。
鄭土生回憶:“1966年,有人污衊錢鍾書先生,説他桌上願意放毛主席著作,並貼出大字報。
這是一個危險罪名。
楊絳先生覺得冤枉。
那天晚上天黑了,她帶着錢先生,拿着手電筒和漿糊,寫一張小字報貼大字報下面,申明沒有這回事。
當時,我看到了這一幕,他們不避我,但是彼此間説話,貼完小字報走了。
” 反貼大字報,這得了。
“所有幹部和‘老先生’人家批評自己大字報下面反駁,楊絳先生拉到千人大會上批鬥示眾。
”革命羣眾要她頭認罪,誰知楊絳竟和革命羣眾頂嘴了,跺着腳説:“不符合事實!”鄭土生説:“整個‘文革’期間,敢和革命羣眾發脾氣,外文所只有她一人。
她晚年談起這事無得意,因為她堅持認假賬、説話,愛護了錢鍾書先生名譽。
” 後來,何其芳“幫”挨鬥,楊絳和錢鍾書坐在台下陪鬥。
熟悉這套程序楊絳感到“睏異”,着頭打瞌睡。
有人大喝:“楊季康,你打瞌睡揪你上台!”楊絳忙睜目抬頭,心裏有些,可是過一會兒瞌睡了,結果夫婦兩人被叫上台戴高帽子。
“我學得訣竅,注意帽子和地平線角度儘量縮,眉眼全罩帽子裏,形成頭式。
如果垂直戴帽,得身子彎成九十度直角才行。
”這小訣竅,讓人看到了楊絳苦難中。
鄭土生記得,1966年8月27日楊絳來説,是一天。
白天,辦公室,她交出即完成《堂吉訶德》全部譯稿,留底稿。
晚上,宿舍大院,她剃成“陰陽頭”,一半頭髮剃掉。
錢鍾書見狀,她:“明天怎麼出門啊?”那時“牛鬼蛇神”是準請,得天天等候挨鬥。
楊絳靈機,找出女兒錢瑗幾年前剪下兩條辮子,錢鍾書壓發帽做底,解開辮子,頭髮股股縫上去。
足足費了一夜工夫,做成一頂髮。
第二天早晨開始,她戴着這頂髮出門,能地想着:“一戴上髮,方知天生毛髮,一根根是通風。
一頂髮像皮帽子一樣,暑天蓋頭上悶熱不堪,難以忍耐。
” 董衡巽一句話概括了楊絳“怒目”與:“楊先生這個人,沒事,去惹事;有事,不怕事。
” 會看人:試探“披着狼皮羊”,救回“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