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番風水】算卦和天命 |曾國藩的風水 |曾國藩的風水 |

【曾國番風水】算卦和天命 |曾國藩的風水 |曾國藩的風水 |

他表示信八字算命之術:“八字理推,當不可信。若果可信,則天下每年生得四千三百二十人矣。”

但是文字和記載,證明他是一個“迷信”人。他一生進行過大量“迷信活動”。實踐過所有迷信種類:

他之術,有過大量實踐。

他會算卦,自己占卜吉凶。

曾國藩長子曾楨第夭折後,歐陽夫人夢見一個老太太,自稱是曾家九世祖孟學公夫人屈氏,訴說她墳墓多年無人打掃。曾國藩夫婦因此認為這是導致幼子夭折原因。曾國藩於是屈氏墓遷出另葬,重修立碑。其碑文尚存。

咸豐八年四月,曾國藩鄉居期間,家裡請人扶了一次乩,預測家家運如何。一位赴任途中城隍神下降曾家,預言說曾家遭。半年後,六弟曾國華死於亂軍之中。曾國藩晚年人提起此事,證明超自然力量存在。

咸豐八年十月十三日,曾國藩日記中寫道:

各營患病者多,且鄉間居民病,齋醮三日,災祈福。餘亦詣壇拈香。

他信關公。湘軍攻下天京,曾國藩忙著諸請功,其事地上了一道折子,請皇帝關帝廟賜匾額。他折中所說,天京役軍功章中有關公老爺一半。,曾國荃率部攻城之際,天氣,人不能堪,太平軍攻城湘軍“擲火桶”,採用火攻。曾國荃乃關公求雨,而說關公亦出手,掃去暑熱,幫助湘軍成此大功。

同治六年三月,曾國藩幼子紀鴻得了痘症,一時病勢凶險。曾國藩心為之懸懸,“乃打掃屋宇,擇花園中廳淨室敬奉痘神。傍夕沐浴,燈後拈香行禮”。紀鴻病癒後,曾國藩日記中總結原因,將功勞一分二,歸之於大夫和痘神共同努力:此次由至得至安,意所不到。一賴痘神佑助,一則劉叟老練。

他於四月初八日親作祭文送痘神,“痘娘娘”扎了狀元坊一座,彩亭三座,紙傘、紙旗十把,燃爆竹十餘萬。過後“二千金修痘神廟,保金陵城內男女水無病災”。同年九月初七,痘神廟完工,他不僅廟內拈香禮拜,還特地此廟撰聯一對:“善果徵前因,願斯世無災無害;拈香參妙諦,惟神功能發能收。”

至於祈雨敬神之類清代地方官員公務範圍內舉動,他年譜中多見。比如同治六年五月,他“步出禱雨”。 “十九日,公(指)詣靈谷寺取水。二十日,大雨。公籌銀四千兩,修復谷寺神祠。”

至於曾國藩言之鑿鑿“不信風水命理”,其中有。

居京期間,曾國藩風水命理“姑妄信之”。

京官生涯中曾國藩一方面精研理學,另一方面功名。為求官運亨通,官場中一些陋風庸習步趨。道光二十二年,他跟班陳昇口角後一怒辭職。五天後,朋友他介紹了周某做跟班,曾國藩考察收用後,馬上此人改名為“周升”。直到咸豐八年,曾國藩日記中提及五個僕人,叫做“韓昇”、“王福”、“何得”、“曾盛”、“曹榮”。可見他圖吉利講忌諱,絕大多數官僚無二。

曾國藩京官生涯中曾多次搬家,閱讀這一階段日記,我們發現找房子這個事兒耗費了他許多時間和精力。有幾次搬家是因為官越做越,講究體面排場;而風水命理吉凶方面考慮是另幾次搬家原因。因為說陽宅風水命理官運息息相關。

道光二十年,進京曾國藩想租一套一些房子,因此“琉璃街看房子”。看好了一處院子後,聽人說這個屋子裡死過人:“此屋住狄老輩夫人王恭人,此屋殉節。”雖然殉節乃是儒學倫理中事,曾國藩因此打消了租這套房子念頭。他日記中說,“京城住房者多求吉利,恭人殉節……當時門庭。”

道光二十一年七月,朋友王繼賢(翰城)到曾國藩住棉花六條胡同拜訪。王繼賢是曾國藩湖南老鄉,是朋友圈中“風水命理大師”。王氏一進曾宅,說此地風水命理,“謂餘現居棉花胡同房子冬間不可居住”,曾國藩因為“翰城善風水命理,言之成理,不免所動搖”,問他怎麼辦。王氏掐算了一會兒,說八九兩月搬家,因此於當月搬家。曾國藩因此心急火燎,坐臥,放下手中事務,數日東奔西走找房子:“找房屋甚急,而訖無意者,心行坐。”後,經“邀同翰城走繩匠胡同看風水命理”,終於選定了一處風水命理上新住所,安下心來。

風水命理說宋代後興於民間社會。曾國藩生活時代,普通人舉建房、裝修、構園、搬家、遷墳、嫁娶,與土地相關諸事,無不需要求助於風水命理理論。風水命理先生因此成了熱門職業,尋找一塊發家葬地,許多人家不惜讓屍親久厝,傾家蕩產。生活這樣氛圍之中,對官位升遷如此中,曾國藩於住宅風水命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過,曾國藩做京官期間窮心精研理學,發誓“學做聖人”,並沒有多少餘力研究風水命理。另外,他祖父星岡公(玉屏)雖然識字不多,有些高明見識。曾國藩終生敬仰這位有主見祖父。這位老人村子里“三不信”聞名:信和尚、道士、巫師,不信風水命理先生,信大夫。他一生慣見僧道、風水命理、庸醫騙人戲,故以“三不信”授子孫。他“平日人子欲求吉地久暴親柩”。因為星岡公影響,因為風水命理吉凶之驗並無親身體驗,所以這一階段他風水命理態度是實用主義,談不上篤信。直到風水命理他家家運產生“影響”了,他一度轉而相信了風水命理。

許多人“超自然力量”迷信,是源於自身經驗。祖母喪,使曾國藩風水命理態度發生了轉變。

道光二十六年九月,曾國藩祖母王太夫人八十餘歲高齡去世。於祖母葬地,曾家發生了爭論。祖父星岡公執意妻葬於自己喜歡木鬥衝,而其他人認為木鬥沖地方,且風水命理,贊同。弟弟們寫信到京,讓曾國藩勸說祖父。

曾國藩贊成祖父主張。他知道祖父不信風水命理,因此另選角度來進行勸說。他說自己身為翰林,祖母得以榮封,因此選擇墳地“面前”,有足夠地方樹立牌坊,而“木鬥衝規模隘小,離河,無立牌坊及神道碑地,是孫放心。意欲容另尋一地,圖改葬,不求吉祥,但求無水蟻無凶險,面前而已,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但是性格祖父己見,動搖。風水命理本那麼在意曾國藩堅持,轉而寫信勸弟弟們聽祖父話。服膺理學他“天理說”來說服弟弟們:

日前所開山嚮吉說,可盡信。山嚮說,地理;祖父有命而子孫之,天理。祖父意堅,而為子孫者乃拂違而改卜他處,則祖父一怒,肝氣,病勢,是逆天理,雖得吉地,變,而況吉乎?後,提改葬之說,或吉或,聽天命。

說,風水命理吉凶之說,是“地理”;而孫子聽爺爺話,是“天理”。當“地理”與“天理”發生衝突時,作為程朱信徒,應該選擇後者,何況爺爺此時病中,怎麼能因為這個事惹他生氣。

巧合是,祖母葬後,曾國藩家裡喜事:“祖母大人葬後,家中諸事順,祖父之病,予痺症,且升至二品。”祖父痊癒了,困擾曾國藩多時風濕了,且升授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銜。

到了道光二十九年,這種運持續:家裡添了三個男丁,九弟曾國荃進了學成了秀才。是曾國藩本人升任實職侍郎。

以前雖然聽慣了風水命理發家故事,但曾國藩風水命理說“存而不論”。這次“親身經歷”,讓他確信風水命理對家運興衰有著直接影響。道光二十九年,他家信中此事總結出了兩點:第一,顯然,祖母葬地風水命理上,因此家家運才如此順風順水。 “九弟生子大喜,敬賀敬賀。丙午冬葬祖妣大人於木兜(鬥)沖後,我家添三男丁,我升閣學,升侍郎,九弟進學補廩。其地吉,已有可驗。”

第二,風水命理乃是天授,非人力所能強求。幾個弟弟認為此地風水命理,差點和祖父衝突起來。而素來不信風水命理祖父選定地方,是如此上吉地。 “木兜(鬥)沖地,予平日不以然,而葬後乃吉祥如此,可見福人自葬福地,可以人力參預其間。”

雖然吉地非人力可求,但既然葬到了吉地,萬萬不可。他囑咐幾個弟弟,祖母墳地“風水命理可知,萬萬不可改葬。若改葬,謂,且大矣”。

但祖母墳地過於,“不便立牌坊,起誥封碑亭,不便起享堂,立神道碑”。 “誥封碑亭”是體制和家庭榮耀關,修。他解決方案是來祖父母安葬,將碑亭之類建於祖父墳前:

予意乃欲求堯階相一吉地,為祖父大人將來壽台,弟可此意禀告祖父見允否?蓋誥封碑亭,斷不可不修,而祖母不可改葬,來勢不能合葬,乞禀告祖父,總以祖父意為定。

經歷此事後,曾國藩風水命理說迷信度漲。咸豐七年,曾國藩父親曾麟書去世。曾國藩委軍回家,父親葬於週壁衝。不過時間倉促,葬地充分選擇,葬後有風水命理師說此地有“凶煞”,因此他這個葬地“放心”。雖然祖父留下了地仙遺訓,曾國藩隨後一段時間裡,後請過朱堯階、劉為章、杜茂才、許九霞多位“地師”父親選擇另葬地。無如千挑萬選後,還是挑到各方面符合要求“吉地”。曾國藩家信中地說:“吉壤得,即僅圖五患之免,。”

咸豐八年曾國藩出山,離開家鄉時沒有父親找到理想葬地而:“大夫、太夫人葬地實不放心……餘於親日,不克篤一日孝養;親後,克求地先靈。”因此囑咐弟弟們接,命曾國葆自學風水命理說,父親遷葬於大吉大利地方安心:

澄弟向不信風水命理說,洪弟在家無事,可留心學習,二親求一佳城,子孫富貴功名,但求山環水抱,略有生氣,俾二親體魄少安,即子孫之福蔭未始其中……諸弟若能盡心肩任此事,餘寸心疚可釋耳。

可見他此時風水命理說,是篤信了。

有人認為,作為“千古完人”、“理學宗師”,曾國藩如此中風水命理,不是什麼光彩事。

談論風水命理鬼神,是理學家事。換句話說,“風水命理鬼神”是“理學”體系之內一個光明正大分支。

與早期儒學“六合之外,存而不論”,理學家們愛碰“天”、“人”、“性”、“命”、“宇宙”、“人心”這樣大命題。主要原因有二:第一,理學興起原動力是佛教抗衡。佛教理論,是解釋了人死後何去何這個問題,吸引了大批信眾。儒教要想爭鋒,要求衝破“子不語怪力亂神”局限,介入天道、性命領域,建立一個可以解釋一切宇宙現象理論體系。第二,儒家學說建立宗法傳統之上,強調慎終追遠意義,對祠堂裡那塊豬肉回事。孔子雖然敬鬼神而,卻直接否認鬼神存在。否則,豬肉不是形同設?光大孔子思想,彌補孔子為己任,發誓要“格”通宇宙間一切事物理學家們,因此對“鬼、神”現像“格”得用力。

問題是今人“格”物,可以站康德、黑格爾、牛頓、愛因斯坦們肩膀上。而曾國藩只能站孔子和朱熹們肩膀上。孔子和朱熹們高明,不過中世紀以前智慧與近代知識體系不可同日而語。朱熹“格物致知”聞名,說,提倡研究事物得出普遍真理。這聽起來是現代觀念,問題是他操作思路前現代了。

且讓我們來看看他格物一項成果。他說他研究生物頭部朝向,弄明白了人、動物、植物本質區別。他說:

人頭圓像天,方像地,平正端直,以其受天地,所以識道理,有知識。物受天地偏氣,所以禽獸(頭)橫生,草木頭向下,尾反上。物物間有知者,不過通得一路,如烏之孝,獺知祭,犬但能守禦,牛但耕而已。人無不知,無不能,人所以物異者,所爭者此耳。

他說,天圓地方。人頭是圓,像天。腳是方,像地。人直立天地之間,頭頂天,腳踏地,所以能接受天地,有知識,識道理。而其他動物雖向下,頭向前而天,所以接受了天地偏氣,通得一路知識。比如烏鴉知道孝順(古人傳說烏鴉能反哺),獺會祭祀(獺喜歡將魚排列岸上,古人以為是祭祀),狗隻知道看家,牛隻知道種地。而草木完了,頭()向下,尾朝上,所以啥懂,烏漆麻黑。

你看,這他老人家格出來“道理”。站他老人家肩膀上,你能指望看多?怪不得王陽明格竹子,格了整整七天,一場大病,什麼沒格出來。

這樣思維方式和水平去“人之際”,力所逮。解釋而作解人,理學後發明了“氣類”理論。而這“氣類”理論,和風水命理理論合拍。

理學認為,萬物是太極氣演化而成。既然是氣,可以“感通”。

朱熹以此來解釋鬼神存在。他說,和宇宙萬物,人是氣凝聚而成。

天地之間,只是此一氣耳。來者神,往者鬼。譬如一身,生者神,死者鬼,一氣耳。

人死了,魂魄氣並非一下子散盡,而是消失歸併到大化流行之中。而子孫祖先同此一氣,血氣貫通,沒消失前,是可以感應到子孫祭祀:

曾國藩京官生涯中曾多次搬家,閱讀這一階段日記,我們發現找房子這個事兒耗費了他許多時間和精力。有幾次搬家是因為官越做越,講究體面排場;而風水命理吉凶方面考慮是另幾次搬家原因。因為說陽宅風水命理官運息息相關。

二程鬼神觀,與朱子類似。

風水命理原理,複雜,。既然人死後“靈氣”並會馬上消滅,那麼會存在於空中某處。所謂“氣乘風散,界水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使有止,故謂風水命理”。可以藏聚於“山環水抱”、“藏風聚氣”之處,並能福蔭子孫。

朱熹這樣解釋風水命理。朱熹認為,一個能藏聚天地祥和靈秀氣地方建設住宅或者墳墓,對生人精神狀態和死者靈魂安寧會有影響。宋孝宗死後,朱熹君趙擴召請入。受命那天,朱熹上了《孝宗山陵議狀》,主張舉全國術士力,為孝宗找一個墳地,因為皇帝山陵是關乎“垂裕後昆,永永無”國家大計。他說:

……葬言藏,所以藏其祖考遺體。子孫而藏其祖考遺體,其心,以為安固久遠之計,使其形體全而神靈得安,則其子孫盛而祭祀不絕,此理……或擇之不精,地之不吉,有水泉螻蟻地風屬賊其內,使其形神,而子孫亦有死亡絕滅之憂,甚可畏……

但風水命理說過於縹緲,理學內部眾多派風水命理因此爭論。理學基本理論是人需體認內心天理,並循理而行,本懼怕和祈助什麼外在。這一點看,理學具有“理性主義”品格。張載風水命理說嗤之以鼻:“葬法有風水命理山崗,此全無義理,不足取。”程頤認為,葬地只要滿足以下五個條件可以了:“使異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奪,不為耕犁所及。”想風水命理發家興運,乃“後代陰陽家流”“說”。然而,朱子後世影響。風水命理說雖然發軔甚,是宋代後得以盛行,這主要得益於朱熹提供“理論支持”。

曾國藩世界觀基本建立程朱之上,因此他相信鬼神,講究風水命理,其“理學家”形象並衝突。事實上,曾國藩致力於研究鬼神。他《書學案小識後》一文中“鬼神情狀”與“草木鳥獸咸若”相提並論,一起作為應當深究細考課題。只不過“研究結果”沒有記載於書冊。所謂“迷信”問題上,我們曾國藩存有恕心。我們小接受“辯證唯物主義”教育,相信人死後沒有靈魂,相信宇宙起源於一次爆炸。然而曾國藩受教育我們完全。他成長於一個迷信環境,聽慣了鬼神附體、風水命理發家故事。物理、化學、生物、,不是他課程表裡內容;天圓地方、四根柱子支著大地是他頭腦中宇宙圖景。許多我們今天看來小兒科科學常識,他們是永世難解謎。換句話說,我們生活陽光下,或者起碼是路燈照耀之下,而他生活黑暗迷茫中,或身處一燈如豆之中。成長於充滿迷信環境,近代以前中國人完全“迷信”,鳳毛麟角。舉一個信手拈來例子:道光二十九年,徐廣縉廣東取得了所謂“反入城鬥爭”表面勝利,曾國藩家信中談到此事時說:

英夷廣東,今年復請入城;徐總督辦理有方,外夷折服不入城,從此永無夷禍,聖心嘉悅!術者每言皇上連年命運行劫財地,去冬始交脫,皇上每臣工言。今年氣象,果昌泰,誠國家福!

道光皇帝大臣們說,占卜者推算皇帝運氣到道光二十八年冬天才能轉,二十九年初取得了反入城勝利。朝廷上下因此歡欣鼓舞,對“英夷”強硬派得勢,這是“迷信”傳統政治影響之一例。

這樣環境下,朱子世界觀輕而易舉地征服他,是理所事。曾國藩因此接受了朱熹風水命理理論。他說過,“我平日不信風水命理”,接下來有一句:只信朱熹“山環水抱”、“藏風聚氣”理論。

道光二十七年,他在家書中這樣談論怎麼樣改善家中陽宅風水命理:

秧田背後三角丘,是竹山灣我家大路,男(曾國藩)四弟言及,要將路改於墈下,檀香嘴那邊架橋,豆土排橫穿過來,其三角丘則多種竹樹,上接新塘墈楓樹,下接檀香嘴藤包裡,完緊,我家氣聚,望堂上大人細思。

道光二十八年,曾國藩叔父曾驥雲認為附近彭姓山地內有一處吉壤,想買下來作為曾氏家族墓地。曾國藩在家書中這樣表達意見:

前叔父信言知廣彭姓山內有地有乾田十畝。男思地峰迴氣聚,其田膏腴,其山易生樹木,蓋氣所積,。若磽田童山(山無草木曰童),氣本不聚,有佳城,如廟山宗祠各山之童涸,斷無吉穴矣。一處,覺得氣勢團聚山水環抱者,乃可以尋地,否則不免誤認。知廣地不知何如,男因有乾田十畝說,故說。

傳統時代“風水命理先生”是分層次,許多士大夫都基於“義理”,風水命理深有研究,比如,曾國藩好友郭嵩燾,以及他父親尋找葬地時請新寧知縣許久霞人。京城時,他之所以相信幫他看房子王繼賢,是因為王氏學有本源,能朱子之理解釋風水命理,“言之成理”。所以曾國藩是風水命理分成了兩類:一類是朱子風水命理理論指導下“學術風水命理”。另一類是那些不學無術“地仙”為代表“風水命理”。他是相信前者而鄙視後者。鄉間那些踏看墳地為生風水命理先生,多數是半文盲,畫虎不成,言語,他們,曾國藩和他祖父一樣,是看不起。這樣分類,曾國藩自己相信風水命理和祖父地仙調和統一起來。曾國藩妻弟歐陽凌雲風水命理,學會了為人看地,打算以此生。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曾國藩寫信弟弟們,囑咐他們勸阻凌雲:“地仙人主葬,害人一家,喪,未有不家敗人亡者,不可不力阻凌雲。”

曾國藩出山後,湘軍三河戰役中遭遇慘敗。李續賓部殲,曾國藩弟弟曾國華失踪於亂軍之中。事後曾國藩搜尋,找回一具無頭之屍。

這是幾十年來曾氏家族中慘禍。手足之情曾國藩。接到曾國華失踪信當日“萬感交集,不寐”。此後多日“心緒”,“填膺,減食數日”,“不能辦一事”。

離家後,曾國藩因為父母葬地有“凶煞”而放心不下。得到曾國華死訊後,他第一判斷是風水命理所致。曾國華生前力主為父母改葬,因此曾國藩馬上寫信到家裡,要求實施改葬:

如溫弟(曾國華字溫甫)變果二墳相關,則改葬可以而迪吉;若溫弟事二墳相關,宜改葬,符溫弟生平議論,以慰渠九泉孝思。

按理說這件事足以使曾國藩死心塌地地迷信風水命理。但是靜下心來,曾國藩想起這一年四月他家居湘鄉時發生一件怪事。

當時曾國藩閒居家中,無事,聽說曾國荃家人請人來扶乩,步行趕去湊:“聞老九宅中有乩仙降,步往視之。”

扶乩和算卦一樣,是時人們卜問吉凶常用方式。其法是扶乩之人自稱神靈附體,拿著一支筆,人們提問,沙盤上劃字,說劃出字句神靈指示。

當時湘軍攻下九江,軍機順,曾國藩可以順流東下,迅速消滅太平天國。不料扶乩結果十分吉利。

乩初到,即判曰:“賦得偃武修文,得閒字。”字謎“敗”字。餘敗字不知何指?乩判曰:“為九江言,可喜。”餘訝九江初克,氣機,不知何所為而云然?乩判曰:“為天下,即為宅言。”

扶乩得到了一個吉利“敗”字。曾國藩大驚,以為取得九江大勝,怎麼會出來一個“敗”字?乩判說,這個“敗”字九江勝有關。曾國藩問,九江初克,運氣,“敗”字何指?乩判到,這個“敗”字不但關係到天下大局,關係到家自己家運。

家人“問仙何人何職位今”,問降下這一預言是哪路神仙。 “仙稱名彭某人,河南人,生時官都司,死於咸豐年。現雲南大理府城隍神。赴任路過云云。”仙人自稱叫彭某某,是河南人,生前是鹹豐年間一個都司,死於戰亂,上天任命雲南大理府城隍神,赴任途中路過湖南,所以下來降言。

當時曾國藩聽了後,雖然“凜然神悚”,然不解其故。將神仙預言置於半信半疑之間。

直到曾國華喪後,曾國藩恍然大悟此“敗”字何指:

今觀,三河挫,六弟變,“可喜”四字相符,前定耶?

多年後,和趙烈文談起此事,曾國藩認為此事足以證明鬼神確實存在:

其效驗昭昭如此,且半載知之,則世俗所云冥中諸神,造兵死冊籍語,說矣。

這件事使曾國藩相信,冥冥之中,“風水命理”之上,有、有力“天命”存在。

相比風水命理說理學內部聚訟,對“天”及“天命”崇拜是儒家毫無爭議世界觀基礎。殷周時代,人們相信天是有意志人格力量,主宰一切。 “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孔子信天命。他五次三番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言。”(《倫語·季氏》)“不知命,無以君子。”(《倫語·堯曰》)

所謂“命前定”,天之崇高,於天命說一不二不可動搖。神仙半年前預告了曾國華死,見天命有其定數,人力巧計營求天意是起不到什麼作用。

因為六弟喪,曾國藩“風水命理”與“天命”之間關係進行了一次深入思考。他頭回顧了曾氏家族三十多年來興衰歷史,總結出家運中這樣一個規律,即咸豐年後,每大得意後,有失意相隨。道光年間,曾氏家運蒸蒸日上,而咸豐皇帝即位以來,曾氏家運規律變為大喜與大悲交錯:他好不容易盼到江西主考差事,遇到了母親喪。他攻克武漢田家鎮,湘軍聲望達於頂峰,接著遇到水師大敗。咸豐六七年間,湘軍轉危安,軍事進展順利,不料父親突然去世。今年曾國荃攻克吉安,聲名大振,不料馬上遇到了六弟禍。

曾國藩由此認定,祖母葬後家中出現諸種吉祥,不過是第一波得意中固有事。而六弟喪,是吉安得意後大失意。先人葬地,不是決定性原因。如果祖父母所葬地是當初自己所信那樣大吉大利,何以家中會出現橫逆之事?六弟喪既仙人半年前明示,則即使其後移動父母墳塋,無濟於事。一個人死生,怎麼可以一具枯骨埋藏之所而決定和改變?如果那樣,上天豈不是左右了?天命豈不是了?

事隔多年後,他日記裡說:

偶思咸豐八年四月葛山扶乩,預知有是年十月三河敗,溫弟變。天下萬事有前定,絲能人力強求,思慮亦何補邪?

“天命”之說,從此曾國藩心中投下了陰影。

和風水命理說,天命說中國人影響是根深蒂固。中華民族多災多,所謂不過三代,三十年河東,絕大多數中國人造物簸弄中顛沛掙扎。風雲變幻,禍福旦夕,命運,自身,體認極深,中國人因此成為世界上命運感民族之一。

中國文化因此痴迷於追問命運。甲骨文中絕大部分內容是預測吉凶,六之首《經》,創作本是追問天命。諸子百家著作中,理性與非理性,命運鬼神,“天”與世俗“人”,往往糾纏。墨子功利,信命運,信鬼神。老子認為宇宙玄,是眾妙之門。莊子主張要命運,“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素”。孔子和孟子主張人要命運。

程朱理學興起後,繼承並發展了孔子天命理論。我們說,性格決定命運。而朱熹說,命運決定性格。朱熹說,和宇宙中一切事物一樣,人是禀氣而生。因此,人命運,完全是所禀氣決定。 “人禀氣,長短,數寓其中”,“富貴、死生、禍福、,禀之氣而不可移易者”。孔子例,他老人家先天所禀氣十分,所以做得聖人,但禀得氣,所以生來地位,終生沒有做官。至於他學生顏回禀氣,所以早夭。

理學家之外,歷代名人熱衷談命有。蘇東坡有《東坡志林》,文天祥有《跋彭叔英談命錄》,明朝時劉伯溫《滴天髓》作注,宋濂作《祿命辨》。中國人命運興趣,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曾國華喪前,曾國藩很少談論天命。青年時代曾國藩是“人定勝天”主義者,推崇意志力量。他認為人意志是無所不能:“誌,金石開,誰能御之。”

他相信,人命運主要掌握自己手中,外力於蓬勃意志無可奈何。藉自己意志力量,可以脫胎換骨成為完人,可以成就內聖外王業:“我,斯仁至矣。我孔孟,則日夜孜孜,唯孔孟之是學,人誰得而御我哉。”“人苟能立志,聖賢豪傑何事不可為。”“範、韓可學而至,馬遷、韓愈亦可學而至,程、朱亦可學而至。”“君子立志,有民胞物量,有內聖外王之業,而後忝於父母生,為天地完人。”這種觀念激勵著曾國藩精研理學,刻苦修身。青年時代曾國藩有幾次談論命運,是安慰鼓勵科舉不順弟弟們。得知四弟和六弟沒有考中秀才後,他寫信安慰說:“功名富貴,命定,絲能自主。”然而他這樣說目的是為了讓弟弟們“盡其我,聽其天,萬不可生妄想”。於功名富貴,妄想繫心縈懷,而是將全副精力於進德、修業。所以曾國藩此時命運觀,還是他個人奮鬥觀服務。

初創湘軍時曾國藩,一無所有,有只是意志。他相信超人藉意志,他可以大清王朝生死關頭,隻手挽回社稷、再造乾坤。這種唯意志論信念,支撐他穿越了本可能穿越,一介書生,赤地,創立起湘軍。湘軍獲勝仗之際,曾國藩一度顧盼自得,予智予雄,“自負本領甚,可屈可伸,可行可藏,每見得人家不是”。對自己主觀能動能量自負。以為“天下事果能堅忍,總可有志竟成”。

但是經歷咸豐七年皇帝罷黜回家大挫折和鹹豐八年曾國華喪以後,“天命”二字開始出現曾國藩辭典中:

餘咸豐八年一番磨煉,始知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訓誡,始知自己本領,昔年,不免客氣事……

咸豐七年居家這一段時間,是曾國藩一生痛苦時期之一。他耿耿孤忠,而見信於皇帝,奮斗數載,功勞大,投閒置,心不能平。曾國藩原本功名心極、進取心。得失念、伎求心因此熾於常人。鬱憤至極他得了失眠之病,每日“心中糾纏,時憶往事,愧悔憧擾,不能擺脫”。

命運由大榮瞬間轉為大辱,狀態大喜急墜入大悲,使他體悟到人力無可奈何。痛苦之中,他找到了“天命”之說“黃老之術”作為挽救心理危局良藥。

他一次翻閱歷史,古人形形色色命運給了他無數感慨。很多時候,人努力和收穫是不成比例。命運不平並落他一個人身上。歷史上,有人“或碌碌而有聲,或瑰材而蒙垢,或同時同位同,而,或覃思孤詣,而無人省錄,彼各有,於來者何?”說,有人無才,獲得美名。有人才華橫溢,受盡屈辱。有人,一輩子苦心鑽研,學有所成,成果世界埋沒。有些人,素質、能力、時代、地位差不多,一生命運迥不。

而揆諸自身,讓他體悟到天意捉摸。

二十八歲之前,他考秀才考了七次,考進士落榜兩次,可謂命運淹蹇。前途茫茫之際,他怎麼料想不到從二十八歲起,自己命運變得順利。

二十八歲那年,他於考中了進士,不過,列三甲第四十二名,本來什麼希望進入翰林院。說是因為朋友勸勉強參加了考。結果,朝考成績,列一等第三名(試捲進呈御覽後,提為一等第二名),因此得以入翰林院深造。這當時,是一個小概率事件。

這是夢想不到之事了。誰能知道,他此後京官生涯中,靠動動筆頭,寫寫文章,十年七遷,從道光二十年得授翰林院檢討,到道光二十九年升任禮部右侍郎,躍升十級,三十多歲成了二品大員。 “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是他第二個想不到。

當年同學裡,他少數。和自己朋友比起來,自己算不上多麼。仕途成績如此出色,是自己主觀奮鬥,而沒有上天安排嗎?

離開北京後,他遇到了第三個想不到:太平軍攻入湖南前,他沒有想到這輩子會領兵打仗,並且成了中國歷史上一次農民起義戰爭中另一方第一主角。

如果說承平時代,一個人生活按部就班,命運主宰力量感受並話,大規模軍事戰爭往往使人成為命運信奉者。所謂勝敗乃兵家常事,軍事戰爭局面大起大落,勢如破竹,陷入絕境,死裡逢生。瞬息萬變戰場上,人們感覺到自己是冥冥中一種力量所捉弄。即以曾國藩而論,他戰爭中多次自殺,三度寫下遺囑,以為無疑,化險夷,轉敗勝。死生有命,富貴天,這八個字戰爭中讓人體會得。

回顧往事,細究天人,曾國藩發覺,人生不過是一股水流,流到哪裡,完全是地形決定。自己過如一粒豆粒,命運簸箕中躍動。

天意問。事實上,那位天上人物,做出一些看起來無理決定。人和,不是一世能看清楚。古來如李斯、董卓、楊素,智力橫絕一世,早年飛黃騰達,看起來命運他們厚待,結果“而其禍敗”。有一些能力超群進取者,終生不得施展,地逃過了動亂,得以享盡天年。 “天或反厄,使蓄其光采,昌其後而年。”

大徹大悟他儒墨而入黃老,執著事功而進入到思考人生與宇宙關係。仰觀宇宙,俯察品類盛,他悟到,人力其弱小。

古今億萬年無有窮期,人生其間數十寒暑須臾耳……事變萬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所能辦者,不過太倉之一粒耳。

相對觀點來看待個人成敗,維度來判斷得失價值,而不能像以前那樣一味執著功名。如果心胸放大到宇宙世界層面,人間小小榮辱風波不值一提。

看透了這一點,曾國藩覺得自己精神境界提升了一層,定力大增長:

知天之長而吾歷者短,遇憂患橫逆之來忍以待;知地而吾居者,爭奪境退讓守其雌;知書籍多而吾見者寡,則喜;知事變之多而吾辦者,則功名,而當思賢以共圖之。夫如是,滿之見可慚慚蠲除矣。

是獎勵曾國藩“天命”悟性,上天一次出人意料方式扭轉了曾國藩命運:他本以為這次罷回家,使他失去建立世大勳千載良機。因為此時太平軍內初起,盛轉衰,看起來指日可。沒想到大局驟變,太平軍勢力复張,他能出山,主宰戰局。這一天旋地轉堅固了他天命觀。

我們翻閱曾國藩家書,會發現一個特點:曾國藩一生,每於人生道理有所體悟,汲汲與兄弟們分享。天命說成了他用來安慰疏導曾國荃心理疾病良藥。

皈依天命說後,曾國藩一改過去,處理大事時變得從容不迫。他認為,王朝命運可以他一手左右。他相信,太平天國能不能平,大清王朝能存在多少年,這些尺度事件,不是某一個人某一個集團能夠決定。這些大事件背後,有著天時、歷史、人心諸多深層次力量,個人能發揮作用是。因此,他所要做,只是可能範圍內儘自己能力而已,而杞人憂天,多無法承受重攬到自己肩上。

咸豐十一年,曾國荃圍攻安慶,當年四月初三日,曾國藩寫信曾國荃說:

辦大事,半人力,半天事。如此次安慶之圍,濠而牆堅,而,此人力。至於是否不至一蟻潰堤,一蠅玷圭,天事……吾輩但人力所能,而天事聽之彼蒼而無所容心。

當時曾國荃久攻天京不下,肝氣上升,心情,行將得病。曾國藩寫信告訴曾國荃,太平軍能不能平,南京攻攻得下,乃是天地間那大力量決定,個人能發揮空間十分。 “金陵之克,本朝勳,千古大名,全憑天意主張,關乎人力?”因此要求曾國荃能否攻下南京“付諸可必不可必之數,絲毫代天主張”。曾國藩說,戰爭之中,人只能全力發揮自己主動精神,“牆濠堅,軍心,接濟,剿援賊,此可以人謀主張者”,但至於“克城,殺賊多寡,我軍士卒之病否,良將有無損折”,“此天意主張者”。他這麼說,是唯恐國荃攻城時失去,不擇手段,蠻力強攻,致出危險。他打了這樣一個比方,用科舉考試來比喻天京戰:“譬如場屋考試,文有理法才氣,詩平仄抬頭,此人謀主張。主司取捨,科名,此天意主張。”天命難測,個人天命力量面前,只能老老實實地努力,不可妄圖僥倖,魯莽裂滅:

若天意,而神願,行賄請槍;若恐人謀未臧,而多方設法,或作板綾衣抄夾帶,或蒸參以磨墨,合是無識者所為。弟現急求克城,有代天主張之意。願弟常存畏天之念,而緩圖,善耳。

攻下天京後,朝廷打壓功臣,有意貶抑曾國荃,氣得他大病一場。曾國藩開導他說:“汝雖才能,讓一半天。”意思是湘軍攻陷天京,半人力,半天命,並非全是你本領,因此沒有什麼想不開。一個人功名達到什麼程度,完全是自己能決定。 “吾輩可勉者,但求盡吾心力所能及,而希千古攀躋之人。”

曾國荃身陷困境之際,曾國藩日子過。清廷因防他功高震主,地敲打他。他用來規勸曾國荃話,不是說自己聽。天命說使曾國藩宦海風波中能心和,練達,“老奸巨猾”,幫助他地處理了功高震主後君臣關係。

隨著閱歷加深和年齡增長,曾國藩談論天命語氣肯定,或者說,他天命迷信。

他開始相信人不能勝天。同治五年他寫曾國荃信中說:“弟謂命運作主,餘所深信。謂強者,每勝一籌,餘深信。”

他早前認為,於建功立業,“天事居其半,人事居其半”。說,人事與天命各佔百分之五十。後來認為於事功來說,人力所能起到作用不過百分之三十。他說:

古來聖哲名儒之所以彪炳宇宙者,無非於文學事功。然文學則資質七分,人力不過三分。事功運氣七分,人力不過三分。

身邊例子言,當太平軍興起初,其他清軍領,比如向榮、張國樑人,“齒圖功,思得當以報國”,要滅了太平天國,但因為“事會,窮天下力而無如何”。那時太平天國勢力,“六七偽王者,各挾數十萬眾,代興迭盛,橫行,而上游沿江千里,轉輸盜糧”。而湘軍後來取勝,與太平天國內亂及後期施政直接相關。 “及賊勢衰,諸酋次第僵斃,而廣封豎,至百餘王之多,權分而勢益散。長江,賊糧匱。厥後楚軍圍金陵,兩載而告克”。

非前者而後者果工;時可為,聖哲無成,時可為,事半而功倍,天。

回首往事,他認同,人主觀努力能施展範圍,環境和時機比人努力。運來天地,運去英雄。沒有那個運氣,一個人掙扎奮鬥無濟於事。

於自己一生功業,他“運氣”總結:

其初辦理,招勇丁剿土匪,其後四方多故,事會相近,有不克中止勢。國家……正值剝極復際,會逢其適,僥倖有成。湘淮諸公應布衣以取相,借鄙人發其端。其間離合得失,千變萬態,關天意,人謀。

這其中固有謙詞,有灼見。

如果說,直到三七開時為止,曾國藩命運總結無正面意義。然而,晚年曾國藩命運迷信卻超越了合理界限,達到了無復加地步。有時他認為,人一個“運氣口袋”,一切是運氣之。 “人生運氣主,七尺之身實以盛運氣。”一個人一生壽命、、、,乃至賭博輸贏、科舉成敗、軍事成敗,基本是命運主宰,人力能及者。 “博者大勝,會試第,一時雖若可喜,實則值時命。”“兵事成敗,天,非人能為。”“諸葛之智勇,不能克魏之一城;範韓經綸,不能製夏一隅。”

他表示信八字算命之術:「八字理推,當不可信。若果可信,則天下每年生得四千三百二十人矣。」

但是文字和記載,證明他是一個「迷信」人。他一生進行過大量「迷信活動」。實踐過所有迷信種類:

他之術,有過大量實踐。

他會算卦,自己占卜吉凶。

曾國藩長子曾楨第夭折後,歐陽夫人夢見一個老太太,自稱是曾家九世祖孟學公夫人屈氏,訴說她墳墓多年無人打掃。曾國藩夫婦因此認為這是導致幼子夭折原因。曾國藩於是屈氏墓遷出另葬,重修立碑。其碑文尚存。

咸豐八年四月,曾國藩鄉居期間,家裡請人扶了一次乩,預測家家運如何。一位赴任途中城隍神下降曾家,預言說曾家遭。半年後,六弟曾國華死於亂軍之中。曾國藩晚年人提起此事,證明超自然力量存在。

咸豐八年十月十三日,曾國藩日記中寫道:

各營患病者多,且鄉間居民病,齋醮三日,災祈福。餘亦詣壇拈香。

他信關公。湘軍攻下天京,曾國藩忙著諸請功,其事地上了一道摺子,請皇帝關帝廟賜匾額。他折中所說,天京役軍功章中有關公老爺一半。,曾國荃率部攻城之際,天氣,人不能堪,太平軍攻城湘軍「擲火桶」,採用火攻。曾國荃乃關公求雨,而說關公亦出手,掃去暑熱,幫助湘軍成此8大功。

同治六年三月,曾國藩幼子紀鴻得了痘症,一時病勢兇險。曾國藩心為之懸懸,「乃打掃屋宇,擇花園中廳淨室敬奉痘神。傍夕沐浴,燈後拈香行禮」。紀鴻病癒後,曾國藩日記中總結原因,將功勞一分二,歸之於大夫和痘神共同努力:此次由至得至安,意所不到。一賴痘神佑助,一則劉叟老練。

他於四月初八日親作祭文送痘神,「痘娘娘」扎了狀元坊一座,彩亭三座,紙傘、紙旗十把,燃爆竹十餘萬。過後「二千金修痘神廟,保金陵城內男女水無病災」。同年九月初七,痘神廟完工,他不僅廟內拈香禮拜,還特地此廟撰聯一對:「善果徵前因,願斯世無災無害;拈香參妙諦,惟神功能發能收。」

至於祈雨敬神之類清代地方官員公務範圍內舉動,他年譜中多見。比如同治六年五月,他「步出禱雨」。 「十九日,公(指)詣靈谷寺取水。二十日,大雨。公籌銀四千兩,修復谷寺神祠。」

至於曾國藩言之鑿鑿「不信風水命理」,其中有。

居京期間,曾國藩風水命理「姑妄信之」。

京官生涯中曾國藩一方面精研理學,另一方面功名。為求官運亨通,官場中一些陋風庸習步趨。道光二十二年,他跟班陳昇口角後一怒辭職。五天後,朋友他介紹了周某做跟班,曾國藩考察收用後,馬上此人改名為「周升」。直到咸豐八年,曾國藩日記中提及五個僕人,叫做「韓升」、「王福」、「何得」、「曾盛」、「曹榮」。可見他圖吉利講忌諱,絕大多數官僚無二。

他知道祖父不信風水命理,因此另選角度來進行勸說。

道光二十年,進京曾國藩想租一套一些房子,因此「琉璃街看房子」。看好了一處院子後,聽人說這個屋子裡死過人:「此屋住狄老輩夫人王恭人,此屋殉節。」雖然殉節乃是儒學倫理中事,曾國藩因此打消了租這套房子念頭。他日記中說,「京城住房者多求吉利,恭人殉節……當時門庭。」

道光二十一年七月,朋友王繼賢(翰城)到曾國藩住棉花六條胡同拜訪。王繼賢是曾國藩湖南老鄉,是朋友圈中「風水命理大師」。王氏一進曾宅,說此地風水命理,「謂餘現居棉花胡同房子冬間不可居住」,曾國藩因為「翰城善風水命理,言之成理,不免所動搖」,問他怎麼辦。王氏掐算了一會兒,說八九兩月搬家,因此於當月搬家。曾國藩因此心急火燎,坐臥,放下手中事務,數日東奔西走找房子:「找房屋甚急,而訖無意者,心行坐。」後,經「邀同翰城走繩匠胡同看風水命理」,終於選定了一處風水命理上新住所,安下心來。

風水命理說宋代後興於民間社會。曾國藩生活時代,普通人舉建房、裝修、構園、搬家、遷墳、嫁娶,與土地相關諸事,無不需要求助於風水命理理論。風水命理先生因此成了熱門職業,尋找一塊發家葬地,許多人家不惜讓屍親久厝,傾家蕩產。生活這樣氛圍之中,對官位升遷如此中,曾國藩於住宅風水命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過,曾國藩做京官期間窮心精研理學,發誓「學做聖人」,並沒有多少餘力研究風水命理。另外,他祖父星岡公(玉屏)雖然識字不多,有些高明見識。曾國藩終生敬仰這位有主見祖父。這位老人村子裡「三不信」聞名:信和尚、道士、巫師,不信風水命理先生,信大夫。他一生慣見僧道、風水命理、庸醫騙人戲,故以「三不信」授子孫。他「平日人子欲求吉地久暴親柩」。因為星岡公影響,因為風水命理吉凶之驗並無親身體驗,所以這一階段他風水命理態度是實用主義,談不上篤信。直到風水命理他家家運產生「影響」了,他一度轉而相信了風水命理。

許多人「超自然力量」迷信,是源於自身經驗。祖母喪,使曾國藩風水命理態度發生了轉變。

道光二十六年九月,曾國藩祖母王太夫人八十餘歲高齡去世。於祖母葬地,曾家發生了爭論。祖父星岡公執意妻葬於自己喜歡木鬥沖,而其他人認為木鬥沖地方,且風水命理,贊同。弟弟們寫信到京,讓曾國藩勸說祖父。

曾國藩贊成祖父主張。他知道祖父不信風水命理,因此另選角度來進行勸說。他說自己身為翰林,祖母得以榮封,因此選擇墳地「面前」,有足夠地方樹立牌坊,而「木鬥沖規模隘,離河,無立牌坊及神道碑地,是孫放心。意欲容另尋一地,圖改葬,不求吉祥,但求無水蟻無兇險,面前而已,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但是性格祖父己見,動搖。風水命理本那麼在意曾國藩堅持,轉而寫信勸弟弟們聽祖父話。服膺理學他「天理說」來說服弟弟們:

日前所開山嚮吉說,可盡信。山嚮說,地理;祖父有命而子孫之,天理。祖父意堅,而為子孫者乃拂違而改卜他處,則祖父一怒,肝氣,病勢,是逆天理,雖得吉地,變,而況吉乎?後,提改葬之說,或吉或,聽天命。

說,風水命理吉凶之說,是「地理」;而孫子聽爺爺話,是「天理」。當「地理」與「天理」發生衝突時,作為程朱信徒,應該選擇後者,何況爺爺此時病中,怎麼能因為這個事惹他生氣。

巧合是,祖母葬後,曾國藩家裡喜事:「祖母大人葬後,家中諸事順,祖父之病,予痺症,且升至二品。」祖父痊癒了,困擾曾國藩多時風濕了,且升授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銜。

到了道光二十九年,這種運持續:家裡添了三個男丁,九弟曾國荃進了學成了秀才。是曾國藩本人升任實職侍郎。

以前雖然聽慣了風水命理發家故事,但曾國藩風水命理說「存而不論」。這次「親身經歷」,讓他確信風水命理對家運興衰有著直接影響。道光二十九年,他家信中此事總結出了兩點:第一,顯然,祖母葬地風水命理上,因此家家運才如此順風順水。 「九弟生子大喜,敬賀敬賀。丙午冬葬祖妣大人於木兜(鬥)沖後,我家添三男丁,我升閣學,升侍郎,九弟進學補廩。其地吉,已有可驗。」

第二,風水命理乃是天授,非人力所能強求。幾個弟弟認為此地風水命理,差點和祖父衝突起來。而素來不信風水命理祖父選定地方,是如此上吉地。 「木兜(鬥)沖地,予平日不以然,而葬後乃吉祥如此,可見福人自葬福地,可以人力參預其間。」

雖然吉地非人力可求,但既然葬到了吉地,萬萬不可。他囑咐幾個弟弟,祖母墳地「風水命理可知,萬萬不可改葬。若改葬,謂,且大矣」。

但祖母墳地過於,「不便立牌坊,起誥封碑亭,不便起享堂,立神道碑」。 「誥封碑亭」是體制和家庭榮耀關,修。他解決方案是來祖父母安葬,將碑亭之類建於祖父墳前:

予意乃欲求堯階相一吉地,為祖父大人將來壽台,弟可此意稟告祖父見允否?蓋誥封碑亭,斷不可不修,而祖母不可改葬,來勢不能合葬,乞稟告祖父,總以祖父意為定。

經歷此事後,曾國藩風水命理說迷信度漲。咸豐七年,曾國藩父親曾麟書去世。曾國藩委軍回家,父親葬於週壁沖。不過時間倉促,葬地充分選擇,葬後有風水命理師說此地有「凶煞」,因此他這個葬地「放心」。雖然祖父留下了地仙遺訓,曾國藩隨後一段時間裡,後請過朱堯階、劉為章、杜茂才、許九霞多位「地師」父親選擇另葬地。無如千挑萬選後,還是挑到各方面符合要求「吉地」。曾國藩家信中地說:「吉壤得,即僅圖五患之免,。」

咸豐八年曾國藩出山,離開家鄉時沒有父親找到理想葬地而:「大夫、太夫人葬地實不放心……餘於親日,不克篤一日孝養;親後,克求地先靈。」因此囑咐弟弟們接,命曾國葆自學風水命理說,父親遷葬於大吉大利地方安心:

澄弟向不信風水命理說,洪弟在家無事,可留心學習,二親求一佳城,子孫富貴功名,但求山環水抱,略有生氣,俾二親體魄少安,即子孫之福蔭未始其中……諸弟若能盡心肩任此事,餘寸心疚可釋耳。

可見他此時風水命理說,是篤信了。

有人認為,作為「千古完人」、「理學宗師」,曾國藩如此中風水命理,不是什麼光彩事。

談論風水命理鬼神,是理學家事。換句話說,「風水命理鬼神」是「理學」體系之內一個光明正大分支。

與早期儒學「六合之外,存而不論」,理學家們愛碰「天」、「人」、「性」、「命」、「宇宙」、「人心」這樣大命題。主要原因有二:第一,理學興起原動力是佛教抗衡。佛教理論,是解釋了人死後何去何這個問題,吸引了大批信眾。儒教要想爭鋒,要求衝破「子不語怪力亂神」局限,介入天道、性命領域,建立一個可以解釋一切宇宙現象理論體系。第二,儒家學說建立宗法傳統之上,強調慎終追遠意義,對祠堂裡那塊豬肉回事。孔子雖然敬鬼神而,卻直接否認鬼神存在。否則,豬肉不是形同設?光大孔子思想,彌補孔子為己任,發誓要「格」通宇宙間一切事物理學家們,因此對「鬼、神」現像「格」得用力。

問題是今人「格」物,可以站康德、黑格爾、牛頓、愛因斯坦們肩膀上。而曾國藩只能站孔子和朱熹們肩膀上。孔子和朱熹們高明,不過中世紀以前智慧與近代知識體系不可同日而語。朱熹「格物致知」聞名,說,提倡研究事物得出普遍真理。這聽起來是現代觀念,問題是他操作思路前現代了。

且讓我們來看看他格物一項成果。他說他研究生物頭部朝向,弄明白了人、動物、植物本質區別。他說:

人頭圓像天,方像地,平正端直,以其受天地,所以識道理,有知識。物受天地偏氣,所以禽獸(頭)橫生,草木頭向下,尾反上。物物間有知者,不過通得一路,如烏之孝,獺知祭,犬但能守禦,牛但耕而已。人無不知,無不能,人所以物異者,所爭者此耳。

他說,天圓地方。人頭是圓,像天。腳是方,像地。人直立天地之間,頭頂天,腳踏地,所以能接受天地,有知識,識道理。而其他動物雖向下,頭向前而天,所以接受了天地偏氣,通得一路知識。比如烏鴉知道孝順(古人傳說烏鴉能反哺),獺會祭祀(獺喜歡將魚排列岸上,古人以為是祭祀),狗隻知道看家,牛隻知道種地。而草木完了,頭()向下,尾朝上,所以啥懂,烏漆麻黑。

你看,這他老人家格出來「道理」。站他老人家肩膀上,你能指望看多?怪不得王陽明格竹子,格了整整七天,一場大病,什麼沒格出來。

這樣思維方式和水平去「人之際」,力所逮。解釋而作解人,理學後發明了「氣類」理論。而這「氣類」理論,和風水命理理論合拍。

理學認為,萬物是太極氣演化而成。既然是氣,可以「感通」。

朱熹以此來解釋鬼神存在。他說,和宇宙萬物,人是氣凝聚而成。

天地之間,只是此一氣耳。來者神,往者鬼。譬如一身,生者神,死者鬼,一氣耳。

人死了,魂魄氣並非一下子散盡,而是消失歸併到大化流行之中。而子孫祖先同此一氣,血氣貫通,沒消失前,是可以感應到子孫祭祀:

子孫是祖先氣,他氣雖散,他根這裡,盡其,能呼召得他氣聚此。

二程鬼神觀,與朱子類似。

風水命理原理,複雜,。既然人死後「靈氣」並會馬上消滅,那麼會存在於空中某處。所謂「氣乘風散,界水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使有止,故謂風水命理」。可以藏聚於「山環水抱」、「藏風聚氣」之處,並能福蔭子孫。

朱熹這樣解釋風水命理。朱熹認為,一個能藏聚天地祥和靈秀氣地方建設住宅或者墳墓,對生人精神狀態和死者靈魂安寧會有影響。宋孝宗死後,朱熹君趙擴召請入。受命那天,朱熹上了《孝宗山陵議狀》,主張舉全國術士力,為孝宗找一個墳地,因為皇帝山陵是關乎「垂裕後昆,永永無」國家大計。他說:

……葬言藏,所以藏其祖考遺體。子孫而藏其祖考遺體,其心,以為安固久遠之計,使其形體全而神靈得安,則其子孫盛而祭祀不絕,此理……或擇之不精,地之不吉,有水泉螻蟻地風屬賊其內,使其形神,而子孫亦有死亡絕滅之憂,甚可畏……

但風水命理說過於縹緲,理學內部眾多派風水命理因此爭論。理學基本理論是人需體認內心天理,並循理而行,本懼怕和祈助什麼外在。這一點看,理學具有「理性主義」品格。張載風水命理說嗤之以鼻:「葬法有風水命理山崗,此全無義理,不足取。」程頤認為,葬地只要滿足以下五個條件可以了:「使異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奪,不為耕犁所及。」想風水命理發家興運,乃「後代陰陽家流」「說」。然而,朱子後世影響。風水命理說雖然發軔甚,是宋代後得以盛行,這主要得益於朱熹提供「理論支持」。

曾國藩世界觀基本建立程朱之上,因此他相信鬼神,講究風水命理,其「理學家」形象並衝突。事實上,曾國藩致力於研究鬼神。他《書學案小識後》一文中「鬼神情狀」與「草木鳥獸咸若」相提並論,一起作為應當深究細考課題。只不過「研究結果」沒有記載於書冊。所謂「迷信」問題上,我們曾國藩存有恕心。我們小接受「辯證唯物主義」教育,相信人死後沒有靈魂,相信宇宙起源於一次爆炸。然而曾國藩受教育我們完全。他成長於一個迷信環境,聽慣了鬼神附體、風水命理發家故事。物理、化學、生物、,不是他課程表裡內容;天圓地方、四根柱子支著大地是他頭腦中宇宙圖景。許多我們今天看來小兒科科學常識,他們是永世難解謎。換句話說,我們生活陽光下,或者起碼是路燈照耀之下,而他生活黑暗迷茫中,或身處一燈如豆之中。成長於充滿迷信環境,近代以前中國人完全「迷信」,鳳毛麟角。舉一個信手拈來例子:道光二十九年,徐廣縉廣東取得了所謂「反入城鬥爭」表面勝利,曾國藩家信中談到此事時說:

英夷廣東,今年復請入城;徐總督辦理有方,外夷折服不入城,從此永無夷禍,聖心嘉悅!術者每言皇上連年命運行劫財地,去冬始交脫,皇上每臣工言。今年氣象,果昌泰,誠國家福!

道光皇帝大臣們說,占卜者推算皇帝運氣到道光二十八年冬天才能轉,二十九年初取得了反入城勝利。朝廷上下因此歡欣鼓舞,對「英夷」強硬派得勢,這是「迷信」傳統政治影響之一例。

這樣環境下,朱子世界觀輕而易舉地征服他,是理所事。曾國藩因此接受了朱熹風水命理理論。他說過,「我平日不信風水命理」,接下來有一句:只信朱熹「山環水抱」、「藏風聚氣」理論。

道光二十七年,他在家書中這樣談論怎麼樣改善家中陽宅風水命理:

秧田背後三角丘,是竹山灣我家大路,男(曾國藩)四弟言及,要將路改於墈下,檀香嘴那邊架橋,豆土排橫穿過來,其三角丘則多種竹樹,上接新塘墈楓樹,下接檀香嘴藤包裡,完緊,我家氣聚,望堂上大人細思。

道光二十八年,曾國藩叔父曾驥雲認為附近彭姓山地內有一處吉壤,想買下來作為曾氏家族墓地。曾國藩在家書中這樣表達意見:

前叔父信言知廣彭姓山內有地有乾田十畝。男思地峰迴氣聚,其田膏腴,其山易生樹木,蓋氣所積,。若磽田童山(山無草木曰童),氣本不聚,有佳城,如廟山宗祠各山之童涸,斷無吉穴矣。一處,覺得氣勢團聚山水環抱者,乃可以尋地,否則不免誤認。知廣地不知何如,男因有乾田十畝說,故說。

傳統時代「風水命理先生」是分層次,許多士大夫都基於「義理」,風水命理深有研究,比如,曾國藩好友郭嵩燾,以及他父親尋找葬地時請新寧知縣許久霞人。京城時,他之所以相信幫他看房子王繼賢,是因為王氏學有本源,能朱子之理解釋風水命理,「言之成理」。所以曾國藩是風水命理分成了兩類:一類是朱子風水命理理論指導下「學術風水命理」。另一類是那些不學無術「地仙」為代表「風水命理」。他是相信前者而鄙視後者。鄉間那些踏看墳地為生風水命理先生,多數是半文盲,畫虎不成,言語,他們,曾國藩和他祖父一樣,是看不起。這樣分類,曾國藩自己相信風水命理和祖父地仙調和統一起來。曾國藩妻弟歐陽凌雲風水命理,學會了為人看地,打算以此生。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曾國藩寫信弟弟們,囑咐他們勸阻凌雲:「地仙人主葬,害人一家,喪,未有不家敗人亡者,不可不力阻凌雲。」

曾國藩出山後,湘軍三河戰役中遭遇慘敗。李續賓部殲,曾國藩弟弟曾國華失蹤於軍之中。事後曾國藩搜尋,找回一具無頭之屍。

這是幾十年來曾氏家族中慘禍。手足之情曾國藩。接到曾國華失蹤信日「萬感交集,不寐」。此後多日「心緒」,「填膺,減食數日」,「不能辦一事」。

離家後,曾國藩因為父母葬地有「凶煞」而放心不下。得到曾國華死訊後,他第一判斷是風水命理所致。曾國華生前力主為父母改葬,因此曾國藩馬上寫信到家裡,要求儘施改葬:

如溫弟(曾國華字溫甫)變果二墳相關,則改葬可以而迪吉;若溫弟事二墳相關,宜改葬,符溫弟生平議論,以慰渠九泉孝思。

按理說這件事足以使曾國藩死心塌地地迷信風水命理。但是靜下心來,曾國藩想起這一年四月他家居湘鄉時發生一件怪事。

當時曾國藩閒居家中,無事,聽說曾國荃家人請人來扶乩,步行趕去湊:「聞老九宅中有乩仙降,步往視之。」

扶乩和算卦一樣,是時人們卜問吉凶常用方式。其法是扶乩之人自稱神靈附體,拿著一支筆,人們提問,沙盤上劃字,說劃出字句神靈指示。

當時湘軍攻下九江,軍機順,曾國藩可以順流東下,迅速消滅太平天國。不料扶乩結果十分吉利。

乩初到,即判曰:「賦得偃武修文,得閒字。」字謎「敗」字。餘敗字不知何指?乩判曰:「為九江言,可喜。」餘訝九江初克,氣機,不知何所為而云然?乩判曰:「為天下,即為宅言。」

扶乩得到了一個吉利「敗」字。曾國藩大驚,以為取得九江大勝,怎麼會出來一個「敗」字?乩判說,這個「敗」字九江勝有關。曾國藩問,九江初克,運氣,「敗」字何指?乩判到,這個「敗」字不但關係到天下大局,關係到家自己家運。

家人「問仙何人何職位今」,問降下這一預言是哪路神仙。 「仙稱名彭某人,河南人,生時官都司,死於咸豐年。現雲南大理府城隍神。赴任路過云云。」仙人自稱叫彭某某,是河南人,生前是鹹豐年間一個都司,死於戰亂,上天任命雲南大理府城隍神,赴任途中路過湖南,所以下來降言。

當時曾國藩聽了後,雖然「凜然神悚」,然不解其故。將神仙預言置於半信半疑之間。

直到曾國華喪後,曾國藩恍然大悟此「敗」字何指:

今觀,三河挫,六弟變,「可喜」四字相符,前定耶?

多年後,和趙烈文談起此事,曾國藩認為此事足以證明鬼神確實存在:

其效驗昭昭如此,且半載知之,則世俗所云冥中諸神,造兵死冊籍語,說矣。

這件事使曾國藩相信,冥冥之中,「風水命理」之上,有、有力「天命」存在。

相比風水命理說理學內部聚訟,對「天」及「天命」崇拜是儒家毫無爭議世界觀基礎。殷周時代,人們相信天是有意志人格力量,主宰一切。 「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孔子信天命。他五次三番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言。」(《倫語·季氏》)「不知命,無以君子。」(《倫語·堯曰》)

所謂「命前定」,天之崇高,於天命說一不二不可動搖。神仙半年前預告了曾國華死,見天命有其定數,人力巧計營求天意是起不到什麼作用。

因為六弟喪,曾國藩「風水命理」與「天命」之間關係進行了一次深入思考。他頭回顧了曾氏家族三十多年來興衰歷史,總結出家運中這樣一個規律,即咸豐年後,每大得意後,有失意相隨。道光年間,曾氏家運蒸蒸日上,而咸豐皇帝即位以來,曾氏家運規律變為大喜與大悲交錯:他好不容易盼到江西主考差事,遇到了母親喪。他攻克武漢田家鎮,湘軍聲望達於頂峰,接著遇到水師大敗。咸豐六七年間,湘軍轉危安,軍事進展順利,不料父親突然去世。今年曾國荃攻克吉安,聲名大振,不料馬上遇到了六弟禍。

曾國藩由此認定,祖母葬後家中出現諸種吉祥,不過是第一波得意中固有事。而六弟喪,是吉安得意後大失意。先人葬地,不是決定性原因。如果祖父母所葬地是當初自己所信那樣大吉大利,何以家中會出現橫逆之事?六弟喪既仙人半年前明示,則即使其後移動父母墳塋,無濟於事。一個人死生,怎麼可以一具枯骨埋藏之所而決定和改變?如果那樣,上天豈不是左右了?天命豈不是了?

事隔多年後,他日記裡說:

偶思咸豐八年四月葛山扶乩,預知有是年十月三河敗,溫弟變。天下萬事有前定,絲能人力強求,思慮亦何補邪?

「天命」之說,從此曾國藩心中投下了陰影。

和風水命理說,天命說中國人影響是根深蒂固。中華民族多災多,所謂不過三代,三十年河東,絕大多數中國人造物簸弄中顛沛掙扎。風雲變幻,禍福旦夕,命運,自身,體認極深,中國人因此成為世界上命運感民族之一。

中國文化因此痴迷於追問命運。甲骨文中絕大部分內容是預測吉凶,六之首《經》,創作本是追問天命。諸子百家著作中,理性與非理性,命運鬼神,「天」與世俗「人」,往往糾纏。墨子功利,信命運,信鬼神。老子認為宇宙玄,是眾妙之門。莊子主張要命運,「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素」。孔子和孟子主張人要命運。

程朱理學興起後,繼承並發展了孔子天命理論。我們說,性格決定命運。而朱熹說,命運決定性格。朱熹說,和宇宙中一切事物一樣,人是稟氣而生。因此,人命運,完全是稟氣決定。 「人稟氣,長短,數寓其中」,「富貴、死生、禍福、,稟氣而不可移易者」。孔子例,他老人家先天稟氣十分,所以做得聖人,但稟得氣,所以生來地位,終生沒有做官。至於他學生顏回稟氣,所以早夭。

理學家之外,歷代名人熱衷談命有。蘇東坡有《東坡志林》,文天祥有《跋彭叔英談命錄》,明朝時劉伯溫《滴天髓》作注,宋濂作《祿命辨》。中國人命運興趣,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曾國華喪前,曾國藩很少談論天命。青年時代曾國藩是「人定勝天」主義者,推崇意志力量。他認為人意志是無所不能:「誌,金石開,誰能御之。」

他相信,人命運主要掌握自己手中,外力於蓬勃意志無可奈何。藉自己意志力量,可以脫胎換骨成為完人,可以成就內聖外王業:「我,斯仁至矣。我孔孟,則日夜孜孜,唯孔孟之是學,人誰得而御我哉。」「人苟能立志,聖賢豪傑何事不可為。」「範、韓可學而至,馬遷、韓愈亦可學而至,程、朱亦可學而至。」「君子立志,有民胞物量,有內聖外王之業,而後忝於父母生,為天地完人。」這種觀念激勵著曾國藩精研理學,刻苦修身。青年時代曾國藩有幾次談論命運,是安慰鼓勵科舉不順弟弟們。得知四弟和六弟沒有考中秀才後,他寫信安慰說:「功名富貴,命定,絲能自主。」然而他這樣說目的是為了讓弟弟們「盡其我,聽其天,萬不可生妄想」。於功名富貴,妄想繫心縈懷,而是將全副精力於進德、修業。所以曾國藩此時命運觀,還是他個人奮鬥觀服務。

初創湘軍時曾國藩,一無所有,有只是意志。他相信超人藉意志,他可以大清王朝生死關頭,隻手挽回社稷、再造乾坤。這種唯意志論信念,支撐他穿越了本可能穿越,一介書生,赤地,創立起湘軍。湘軍獲勝仗之際,曾國藩一度顧盼自得,予智予雄,「自負本領甚,可屈可伸,可行可藏,每見得人家不是」。對自己主觀能動能量自負。以為「天下事果能堅忍,總可有志竟成」。

但是經歷咸豐七年皇帝罷黜回家大挫折和鹹豐八年曾國華喪以後,「天命」二字開始出現曾國藩辭典中:

餘咸豐八年一番磨鍊,始知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訓誡,始知自己本領,昔年,不免客氣事……

咸豐七年居家這一段時間,是曾國藩一生痛苦時期之一。他耿耿孤忠,而見信於皇帝,奮鬥數載,功勞大,投閒置,心不能平。曾國藩原本功名心極、進取心。得失念、伎求心因此熾於常人。鬱憤至極他得了失眠之病,每日「心中糾纏,時憶往事,愧悔憧擾,不能擺脫」。

命運由大榮瞬間轉為大辱,狀態大喜急墜入大悲,使他體悟到人力無可奈何。痛苦之中,他找到了「天命」之說「黃老之術」作為挽救心理危局良藥。

他一次翻閱歷史,古人形形色色命運給了他無數感慨。很多時候,人努力和收穫是不成比例。命運不平並落他一個人身上。歷史上,有人「或碌碌而有聲,或瑰材而蒙垢,或同時同位同,而,或覃思孤詣,而無人省錄,彼各有,於來者何?」說,有人無才,獲得美名。有人才華橫溢,受盡屈辱。有人,一輩子苦心鑽研,學有所成,成果世界埋沒。有些人,素質、能力、時代、地位差不多,一生命運迥不。

而揆諸自身,讓他體悟到天意捉摸。

二十八歲之前,他考秀才考了七次,考進士落榜兩次,可謂命運淹蹇。前途茫茫之際,他怎麼料想不到從二十八歲起,自己命運變得順利。

二十八歲那年,他於考中了進士,不過,列三甲第四十二名,本來什麼希望進入翰林院。說是因為朋友勸勉強參加了考。結果,朝考成績,列一等第三名(試卷進呈禦覽後,提為一等第二名),因此得以入翰林院深造。這當時,是一個小概率事件。

這是夢想不到之事了。誰能知道,他此後京官生涯中,靠動動筆頭,寫寫文章,十年七遷,從道光二十年得授翰林院檢討,到道光二十九年升任禮部右侍郎,躍升十級,三十多歲成了二品大員。 「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是他第二個想不到。

當年同學裡,他少數。和自己朋友比起來,自己算不上多麼。仕途成績如此出色,是自己主觀奮鬥,而沒有上天安排嗎?

離開北京後,他遇到了第三個想不到:太平軍攻入湖南前,他沒有想到這輩子會領兵打仗,並且成了中國歷史上一次農民起義戰爭中另一方第一主角。

如果說承平時代,一個人生活按部就班,命運主宰力量感受並話,大規模軍事戰爭往往使人成為命運信奉者。所謂勝敗乃兵家常事,軍事戰爭局面大起大落,勢如破竹,陷入絕境,死裡逢生。瞬息萬變戰場上,人們感覺到自己是冥冥中一種力量所捉弄。即以曾國藩而論,他戰爭中多次自殺,三度寫下遺囑,以為無疑,化險夷,轉敗勝。死生有命,富貴天,這八個字戰爭中讓人體會得。

回顧往事,細究天人,曾國藩發覺,人生不過是一股水流,流到哪裡,完全是地形決定。自己過如一粒豆粒,命運簸箕中躍動。

天意問。事實上,那位天上人物,做出一些看起來無理決定。人和,不是一世能看清楚。古來如李斯、董卓、楊素,智力橫絕一世,早年飛黃騰達,看起來命運他們厚待,結果「而其禍敗」。有一些能力超群進取者,終生不得施展,地逃過了動亂,得以享盡天年。 「天或反厄,使蓄其光采,昌其後而年。」

大徹大悟他儒墨而入黃老,執著事功而進入到思考人生與宇宙關係。仰觀宇宙,俯察品類盛,他悟到,人力其弱小。

古今億萬年無有窮期,人生其間數十寒暑須臾耳……事變萬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所能辦者,不過太倉之一粒耳。

相對觀點來看待個人成敗,維度來判斷得失價值,而不能像以前那樣一味執著功名。如果心胸放大到宇宙世界層面,人間小小榮辱風波不值一提。

看透了這一點,曾國藩覺得自己精神境界提升了一層,定力大增長:

知天之長而吾歷者短,遇憂患橫逆之來忍以待;知地而吾居者,爭奪境退讓守其雌;知書籍多而吾見者寡,則喜;知事變之多而吾辦者,則功名,而當思賢以共圖之。夫如是,滿之見可慚慚蠲除矣。

是獎勵曾國藩「天命」悟性,上天一次出人意料方式扭轉了曾國藩命運:他本以為這次罷回家,使他失去建立不世勛千載良機。因為此時太平軍內初起,盛轉衰,看起來指日可。沒想到大局驟變,太平軍勢力復張,他能出山,主宰戰局。這一天旋地轉堅固了他天命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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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的風水命理、相面、算卦和天命(一)

曾國藩的風水命理、相面、算卦和天命

我們翻閱曾國藩家書,會發現一個特點:曾國藩一生,每於人生道理有所體悟,汲汲與兄弟們分享。天命說成了他用來安慰疏導曾國荃心理疾病良藥。

皈依天命說後,曾國藩一改過去,處理大事時變得從容不迫。他認為,王朝命運可以他一手左右。他相信,太平天國能不能平,大清王朝能存在多少年,這些尺度事件,不是某一個人某一個集團能夠決定。這些大事件背後,有著天時、歷史、人心諸多深層次力量,個人能發揮作用是。因此,他所要做,只是可能範圍內儘自己能力而已,而杞人憂天,多無法承受重攬到自己肩上。

咸豐十一年,曾國荃圍攻安慶,當年四月初三日,曾國藩寫信曾國荃說:

辦大事,半人力,半天事。如此次安慶之圍,濠而牆堅,而,此人力。至於是否不至一蟻潰堤,一蠅玷圭,天事……吾輩但人力所能,而天事聽之彼蒼而無所容心。

當時曾國荃久攻天京不下,肝氣上升,心情,行將得病。曾國藩寫信告訴曾國荃,太平軍能不能平,南京攻攻得下,乃是天地間那大力量決定,個人能發揮空間十分。 「金陵之克,本朝勛,千古大名,全憑天意主張,關乎人力?」因此要求曾國荃能否攻下南京「付諸可必不可必之數,絲毫代天主張」。曾國藩說,戰爭之中,人只能全力發揮自己主動精神,「牆濠堅,軍心,接濟,剿援賊,此可以人謀主張者」,但至於「克城,殺賊多寡,我軍士卒之病否,良將有無損折」,「此天意主張者」。他這麼說,是唯恐國荃攻城時失去,不擇手段,蠻力強攻,致出危險。他打了這樣一個比方,用科舉考試來比喻天京戰:「譬如場屋考試,文有理法才氣,詩平仄抬頭,此人謀主張。主司取捨,科名,此天意主張。」天命難測,個人天命力量面前,只能老老實實地努力,不可妄圖僥倖,魯莽裂滅:

若天意,而神願,行賄請槍;若恐人謀未臧,而多方設法,或作板綾衣抄夾帶,或蒸參以磨墨,合是無識者所為。弟現急求克城,有代天主張之意。願弟常存畏天之念,而緩圖,善耳。

攻下天京後,朝廷打壓功臣,有意貶抑曾國荃,氣得他大病一場。曾國藩開導他說:「汝雖才能,讓一半天。」意思是湘軍攻陷天京,半人力,半天命,並非全是你本領,因此沒有什麼想不開。一個人功名達到什麼程度,完全是自己能決定。 「吾輩可勉者,但求盡吾心力所能及,而希千古攀躋之人。」

曾國荃身陷困境之際,曾國藩日子過。清廷因防他功高震主,地敲打他。他用來規勸曾國荃話,不是說自己聽。天命說使曾國藩宦海風波中能心和,練達,「老奸巨猾」,幫助他地處理了功高震主後君臣關係。

隨著閱歷加深和年齡增長,曾國藩談論天命語氣肯定,或者說,他天命迷信。

他開始相信人不能勝天。同治五年他寫曾國荃信中說:「弟謂命運作主,餘所深信。謂強者,每勝一籌,餘深信。」

他早前認為,於建功立業,「天事居其半,人事居其半」。說,人事與天命各佔百分之五十。後來認為於事功來說,人力所能起到作用不過百分之三十。他說:

古來聖哲名儒之所以彪炳宇宙者,無非於文學事功。然文學則資質七分,人力不過三分。事功運氣七分,人力不過三分。

身邊例子言,當太平軍興起初,其他清軍領,比如向榮、張國樑人,「齒圖功,思得當以報國」,要滅了太平天國,但因為「事會,窮天下力而無如何」。那時太平天國勢力,「六七偽王者,各挾數十萬眾,代興迭盛,橫行,而上游沿江千里,轉輸盜糧」。而湘軍後來取勝,與太平天國內亂及後期施政直接相關。 「及賊勢衰,諸酋次第僵斃,而廣封豎,至百餘王之多,權分而勢益散。長江,賊糧匱。厥後楚軍圍金陵,兩載而告克」。

非前者而後者果工;時可為,聖哲無成,時可為,事半而功倍,天。

回首往事,他認同,人主觀努力能施展範圍,環境和時機比人努力。運來天地,運去英雄。沒有那個運氣,一個人掙扎奮鬥無濟於事。

於自己一生功業,他「運氣」總結:

其初辦理,招勇丁剿土匪,其後四方多故,事會相近,有不克中止勢。國家……正值剝極復際,會逢其適,僥倖有成。湘淮諸公應布衣以取相,借鄙人發其端。其間離合得失,千變萬態,關天意,人謀。

這其中固有謙詞,有灼見。

如果說,直到三七開時為止,曾國藩命運總結無正面意義。然而,晚年曾國藩命運迷信卻超越了合理界限,達到了無復加地步。有時他認為,人一個「運氣口袋」,一切是運氣之。 「人生運氣主,七尺之身實以盛運氣。」一個人一生壽命、、、,乃至賭博輸贏、科舉成敗、軍事成敗,基本是命運主宰,人力能及者。 「博者大勝,會試第,一時雖若可喜,實則值時命。」「兵事成敗,天,非人能為。」「諸葛之智勇,不能克魏之一城;範韓經綸,不能製夏一隅。」

他迷信到這樣程度,以至於提出「不信書、信命運」這個「離經叛道」結論。

(曾國藩)嘗戲謂予曰:「他日有吾作墓誌者,銘文吾撰:不信書,信運氣;公之言,告萬世。」

不信書,代表他相信任何後天努力奮鬥可以改變既定命運。信命運,代表他認為命運是決定一切。而「公之言,告萬世」,說明這是他一生後結論,更改。

如果我們因為曾國藩這些話語而嘲笑曾國藩落後,是不恕。我們所受教育,是人定勝天,是主觀能動性。但是細想起來,這是一種蚍蜉撼樹而已。人天,主觀客觀,是後者於前者,主人於寵物狗,科學家於他製造機器人,宇宙於一個原子。意志,沖不破某種客觀限制,任何人,後會發出天命難知感慨。

這一宣告,實際上是曾國藩晚年心理一種體現。

雖然出入相、封侯開府,但曾國藩晚年心境陷入灰心之中。這既有個人家庭因素,有國家前途。

從自己親人身上,他體會到了命運。他幾個女兒,每一個擇婿時是千挑萬選,這些女婿多是自己親好友子,其公婆是修身立品正人。然而女兒個個命運。女紀靜婿袁秉楨放蕩暴,嫖娼酗酒,且岳父,私取公款。紀靜夫家受盡了冷落,年二十九歲去世了。二女紀耀之婿陳遠濟幼時十分,後,了無生氣,紀耀鬱鬱寡歡,未育。三女紀琛婿羅允吉是個花花公子,不務正業,其母。想不到是,剛出生一個多月兒子,南京炮聲驚嚇而死,曾氏目睹傷心不堪。四女紀婿郭剛基人品學問,體質羸弱,二十一歲病死,留下紀純拖著兩個兒子守空房……到老年,閱歷,他搖了青年時代「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信念。他因此認定上天很多時候是講道理,或者說,上天「道理」超越了人類能理解尺度。他嘲笑佛家「因果」之說,譏笑那些「朝耕而(圖)暮獲,一施而(望)十報」人。

而國家現狀,讓他傷心。他早年內聖外王宏願,並為此奮鬥了一生。然而垂暮之年,他發現用盡一生精力換來「同治中興」不過是一片。他遵循聖人道一絲不苟地苦學苦修,並沒有達到「為天地,為生民立命,聖繼絕學,萬世開太平」理想。他眼看著神州斷陸沉,自己無能力。他一人力,無法挽回傳統社會積千百年形成頹勢。一生奮鬥,後如拔刀斫水,並不能絲毫影響水東流。

自詡「漢」,「平生」曾國藩晚年卻失去了當年豪氣。和失望成了他晚年生命主色調。他和身邊幕僚趙烈文談起清朝前途,他說:「京城水泉枯,御河斷流,無君子,人事僨,能道。」「吾日夜望死,憂見宗社隕。」

他晚清朝廷上下一如既往、時世滄桑人心復失望,對自己一生燈蛾撲火式努力深為失望。 「老年悔懼」,「近年焦慮過多,無一日遊於坦蕩天」。「補救無術,日暮道」之際,不免天命說來排解自己鬱懷。他日記中寫道:

貴功名及身家之順逆,子孫旺否,天定,即學問德行成立否,大半關乎天事,淡而忘之,庶此心。

雖然如此深信天命,曾國藩一生卻很少當眾談論這個話題。咸豐九年,他日記中寫道:

聖人有所言有所言:積善餘慶,其所言者;萬事由命不由人,其所不言者。

說,雖然天命決定一切,但是聖人們是要自欺欺人地提倡人定勝天,告訴別人相信命運是掌握自己手中。他們世人揭開命運難違,否則,生命這場遊戲,徹底失去了魅力。比如,孔子雖然知天命不可違,還是「知其不可而為之」奮鬥精神垂範後世。

咸豐十年,幼弟曾貞乾信中,他承認弟弟所悟是:「季弟言『出色之人斷非所能做到』,此語確不可。名位大小,萬命不由人。父兄教家,將帥訓士,不能如此立言耳。」但同時他提醒到:「季弟天分,見道,可善可愛。然辦理營中小事,教訓弁勇,宜『』字作主,『命』字諭眾。」

「以不言者為體,以所言者為,以不言者存諸心,以所言者勉諸身」,是皈依了天命說後曾國藩行事策略。說,天命說來排解心中迷惑,天人感應說來激勵自己繼續奮鬥。

堪輿方面,曾國藩不止一次地說過,他祖父有三不信,不信醫藥,不信僧巫,地仙。受祖父影響,曾國藩不信風水命理。但是,有一件事讓他有所動搖。 1846年,他祖母去世。關於祖母陰宅選址,曾國藩祖父意見。後來,他孝不如理念,了祖父意見,勸說自己兄弟祖父。事過半年,有三件事讓他心情:一是祖父病痊癒了,二是困擾他自己多年癬疾了,三是他官銜升至二品。曾國藩以為這祖母陰宅風水命理好有關,選址正確。此後兩年,曾氏家族連添三男,曾國藩個人升到侍郎。他這串吉祥之事其祖母葬於福地聯繫一起,感到風水命理說不可不信。

此後幾年,曾國藩風水命理變得熱心起來,為自己不善此道而,囑咐弟弟留心學習風水命理,說是“風水命理說,有信者”。他明確寫道:“陽宅陰基風水命理說,是有理。然有緣則可遇,強求不得,定理。”能反映他風水命理觀,是關於武昌巡撫衙門風水命理問題。當得知曾國荃出任湖北巡撫時,他連寫三封信,告誡武昌巡撫衙門“風水命理”,建議曾國荃別處駐紮,趨吉避凶。曾國荃堅持要駐紮武昌時,曾國藩他推荐一位懂風水命理人,讓他巡撫衙門改變風水命理。

扶乩方面。 1858年5月一天,曾國藩正在家居,有人他家請乩,一開始,出了個“賦得偃武修文”判詞,謎底“敗”,取“貝”+“文”。曾國藩“敗”字不知何所指,乩判回答說是“為九江言,可喜”。當時湘軍取得九江戰役勝利,氣機,曾國藩不解敗何言,乩判說“為天下,即為宅言”。幾個月後,即有湘軍安徽三河慘敗,曾國藩弟國華死於此役。事後,曾國藩憶起扶乩事,恍然大悟:“今觀,三河挫,六弟變,‘可喜’四字相應,前定耶?”由此可見,曾國藩扶乩亦非全然信。

占卜方面。曾國藩幕僚趙烈文(1832—1893)對占卜有造詣,其日記中有許多占卜記錄,佔內容包括時局、。他佔候,其預言獲得證明。於趙占卜造詣,曾國藩器重。他們多次切磋占卜問題,趙多次占卜時局。 1867年7月21日晚,他們討論時局。趙占卜結果,表示清朝覆滅出五十年。認為至於此,趙歷史演變規律予以論證。趙烈文日記看,曾國藩是相信占卜。趙烈文篤信占卜預言,所以,太平軍鎮壓下去後,他到去做了隱士。

曾國藩之前,兩總督葉名琛(1807—1859)熱衷扶乩。其父葉志詵(1779—1863)扶乩之術,葉名琛父親總督衙門建了一個長春仙館,裡面祭祀呂洞賓、李太白二仙。葉名琛一切軍事行動取決於佔語。當部下告知英國軍隊攻占廣州東郊一帶砲台、攻占廣州岸砲台,他不動聲色,大仙乩語進行決策。結果,廣州英軍攻破,他成了俘虜, 這後悔極,連稱“兩大仙誤我”。

他表示信八字算命之術:「八字理推,當不可信。若果可信,則天下每年生得四千三百二十人矣。」

但是文字和記載,證明他是一個「迷信」人。

他之術,有過大量實踐。

他會算卦,自己占卜吉凶。

曾國藩長子曾楨第夭折後,歐陽夫人夢見一個老太太,自稱是曾家九世祖孟學公夫人屈氏,訴說她墳墓多年無人打掃。

曾國藩夫婦因此認為這是導致幼子夭折原因。曾國藩於是屈氏墓遷出另葬,重修立碑。其碑文尚存。

咸豐八年四月,曾國藩鄉居期間,家裡請人扶了一次乩,預測家家運如何。

一位赴任途中城隍神下降曾家,預言說曾家遭。

半年後,六弟曾國華死於亂軍之中。

曾國藩晚年人提起此事,證明超自然力量存在。

咸豐八年十月十三日,曾國藩日記中寫道:

湘軍攻下天京,曾國藩忙著諸請功,其事地上了一道折子,請皇帝關帝廟賜匾額。

他折中所說,天京役軍功章中有關老爺一半。

,曾國荃率部攻城之際,天氣,人不能堪,太平軍攻城湘軍「擲火桶」,採用火攻。

曾國荃乃關公求雨,而說關公亦出手,掃去暑熱,幫助湘軍成此大功。

同治六年三月,曾國藩幼子紀鴻得了痘症,一時病勢凶險。

曾國藩心為之懸懸,「乃打掃屋宇,擇花園中廳淨室敬奉痘神。傍夕沐浴,燈後拈香行禮」。

紀鴻病癒後,曾國藩日記中總結原因,將功勞一分二,歸之於大夫和痘神共同努力:

他於四月初八日親作祭文送痘神,「痘娘娘」扎了狀元坊一座,彩亭三座,紙傘、紙旗十把,燃爆竹十餘萬。

過後「二千金修痘神廟,保金陵城內男女水無病災」。

同年九月初七,痘神廟完工,他不僅廟內拈香禮拜,還特地此廟撰聯一對:「善果徵前因,願斯世無災無害;拈香參妙諦,惟神功能發能收。」

至於祈雨敬神之類清代地方官員公務範圍內舉動,他年譜中多見。

比如同治六年五月,他「步出禱雨」。

「十九日,公(指)詣靈谷寺取水。廿日,大雨。公籌銀四千兩,修復穀神祠。」

至於曾國藩言之鑿鑿「不信風水命理」,其中有。

居京期間,曾國藩風水命理「姑妄信之」。

京官生涯中曾國藩一方面精研理學,另一方面功名。

為求官運亨通,官場中一些陋風庸習步趨。

道光二十二年,他跟班陳昇口角後一怒辭職。

五天後,朋友他介紹了周某做跟班,曾國藩考察收用後,馬上此人改名為「周升」。

直到咸豐八年,曾國藩日記中提及五個僕人,叫作「韓昇」「王福」「何得」「曾盛」「曹榮」。

可見他圖吉利講忌諱,絕大多數官僚無二。

曾國藩京官生涯中曾多次搬家,閱讀這一階段日記,我們發現找房子這個事兒耗費了他許多時間和精力。

有幾次搬家是因為官越做越,講究體面排場;而風水命理吉凶方面考慮是另幾次搬家原因。

道光二十年,進京曾國藩想租一套一些房子,因此「琉璃街看房子」。

看好了一處院子後,聽人說這個屋子裡死過人:「此屋住狄老輩夫人王恭人,此屋殉節。」

雖然殉節乃是儒學倫理中事,曾國藩因此打消了租這套房子念頭。

他日記中說:「京城住房者多求吉利,恭人殉節,……當時門庭。」

道光二十一年七月,朋友王繼賢(翰城)到曾國藩住棉花六條胡同拜訪。

王繼賢是曾國藩湖南老鄉,是朋友圈中「風水命理大師」。

王氏一進曾宅,說此地風水命理,「言餘現居棉花六條胡同房冬間不可居住」。

曾國藩因為「翰城善風水命理,言之成理,不免所動搖」,問他怎麼辦。

王氏掐算了一會,說八九兩月搬家,因此於當月搬家。

曾國藩因此心急火燎,坐臥,放下手中事務,數日東奔西走找房子:「找房屋甚急,而訖無意者,心行坐。」

後,經「邀同翰城走繩匠胡同看風水命理」,終於選定了一處風水命理上新住所,安下心來。

曾國藩生活時代,普通人舉建房、裝修、構園、搬家、遷墳、嫁娶,與土地相關諸事,無不需要求助於風水命理理論。

風水命理先生因此成了熱門職業,尋找一塊發家葬地,許多人家不惜讓屍親久厝,傾家蕩產。

生活這樣氛圍之中,對官位升遷如此熱衷,曾國藩於住宅風水命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過,曾國藩任京官期間窮心精研理學,發誓「學做聖人」,並沒有多少餘力研究風水命理。

另外,他祖父星岡公(玉屏)雖然識字不多,有些高明見識。

這位老人村子里「三不信」聞名:信和尚、道士、巫師,不信風水命理先生,信大夫。

他一生慣見僧道、風水命理、庸醫騙人戲,故以「三不信」授子孫。

因為星岡公影響,因為風水命理吉凶之驗並無親身體驗,所以這一階段他風水命理態度是實用主義,談不上篤信。

直到風水命理他家家運產生「影響」了,他一度轉而相信了風水命理。

許多人「超自然力量」迷信,是源於自身經驗。

祖母喪,使曾國藩風水命理態度發生了轉變。

道光二十六年九月,曾國藩祖母王太夫人八十餘歲高齡去世。

於祖母葬地,曾家發生了爭論。

祖父星岡公執意妻葬於自己他喜歡木鬥衝,而其他人認為木鬥沖地方,且風水命理,贊同。

弟弟們寫信到京,讓曾國藩勸說祖父。

他知道祖父不信風水命理,因此另選角度來進行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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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風水命理堪輿

曾國藩的風水命理、相面、算卦和天命張宏杰

他說自己身為翰林,祖母得以榮封,因此選擇墳地「面前」,有足夠地方樹立牌坊,而「木鬥衝規模隘小,離河,無立牌坊及神道碑地,是孫放心。意欲容另尋一地,圖改葬,不求吉祥,但求無水蟻無凶險,面前而已,不知大人以為何如」?

但是性格祖父見,動搖。

風水命理本那麼在意曾國藩堅持,轉而寫信勸弟弟們聽祖父話。

說,風水命理吉凶之說,是「地理」;而孫子聽爺爺話,是「天理」。

當「地理」與「天理」發生衝突時,作為程朱信徒,應該選擇後者,何況爺爺此時病中,怎麼能因為這個事惹他生氣。

巧合是,祖母葬後,曾國藩家裡喜事:「祖母大人葬後,家中諸事順,祖父之病,予癬疾,且升至二品。」

祖父痊癒了,困擾曾國藩多時病了,且升授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銜。

到了道光二十九年,這種運持續:家裡添了三個男丁,九弟曾國荃進了學成了秀才。

以前雖然聽慣了風水命理發家故事,但曾國藩風水命理說「存而不論」。

但這次「親身經歷」,讓他確信風水命理對家運興衰有著直接影響。

道光二十九年,他家信中此事總結出了兩點:第一,顯然,祖母葬地風水命理上,因此家家運才如此順風順水。

「九弟生子大喜,敬賀敬賀。丙午冬葬祖妣大人於木兜(鬥)沖後,我家添三男丁,我升閣學,升侍郎,九弟進學補廩。其地吉,已有可驗。」

第二,風水命理乃是天授,非人力所能強求。

幾個弟弟認為此地風水命理,差點和祖父衝突起來。

而素來不信風水命理祖父選定地方,是如此上吉地。

「木兜(鬥)沖地,予平日不以然,而葬後乃吉祥如此,可見福人自葬福地,可以人力參預其間。」

雖然吉地非人力可求,但既然葬到了吉地,萬萬不可。

他囑咐幾個弟弟,祖母墳地「風水命理可知,萬萬不可改葬。若改葬,謂,且大矣。」

但祖母墳地過於,「不便立牌坊起誥封碑亭,不便起享堂立神道碑」。

「誥封碑亭」是體制和家庭榮耀關,修。他解決方案是來祖父母安葬,將碑亭之類建於祖父墳前:

經歷此事後,曾國藩風水命理說迷信度漲。

咸豐七年,曾國藩父親曾麟書去世。

曾國藩委軍回家,父親葬於週壁衝。

不過時間倉促,葬地充分選擇,葬後有風水命理師說此地有「凶煞」,因此他這個葬地「放心」。

雖然祖父留下了地仙遺訓,但曾國藩隨後一段時間裡,後請過朱堯階、劉為章、杜茂才、許九霞多位「地師」父親選擇另葬地。

無如千挑萬選後,還是挑到各方面符合要求「吉地」。

曾國藩家信中地說:「吉壤得,即僅圖五患之免,。」

咸豐八年曾國藩出山,離開家鄉時沒有父親找到理想葬地而:「大夫、太夫人葬地實不放心……餘於親日不克篤一日孝養;親後克求地先靈。」

因此囑咐弟弟們接,命曾國葆自學風水命理說,父親遷葬於大吉大利地方安心:

可見他此時風水命理說,是篤信了。

有人認為,作為「千古完人」「理學宗師」,曾國藩如此熱衷風水命理,不是什麼光彩事。

談論風水命理鬼神,是理學家事。

換句話說,「風水命理鬼神」是「理學」體系之內一個光明正大分支。

與早期儒學「六合之外,存而不論」,理學家們愛碰「天」「人」「性」「命」「宇宙」「人心」這樣大命題。

第一,理學興起原動力是佛教抗衡。佛教理論,是解釋了人死後何去何這個問題,吸引了大批信眾。

儒教要想爭鋒,要求衝破「子不語怪力亂神」局限,介入天道、性命領域,建立一個可以解釋一切宇宙現象理論體系。

第二,儒家學說建立宗法傳統之上,強調慎終追遠意義,對祠堂裡那塊豬肉回事。

孔子雖然敬鬼神而,卻直接否認鬼神存在。

否則,豬肉不是形同設?光大孔子思想,彌補孔子任,發誓要「格」通宇宙間一切事物理學家們,因此對「鬼神」現像「格」得用力。

問題是今人「格」物,可以站康德、黑格爾、牛頓、愛因斯坦們肩膀上。

孔子和朱熹們高明,不過中世紀以前智慧與近代知識體系不可同日而語。

朱熹「格物致知」聞名,說,提倡研究事物得出普遍真理。

這聽起來是現代觀念,問題是他操作思路現代了。

且讓我們來看看他格物一項成果。他說他研究生物頭部朝向,弄明白了人、動物、植物本質區別。他說:

他說,天圓地方。人頭是圓,像天。腳是方,像地。

人直立天地之間,頭頂天,腳踏地,所以能接受天地,有知識,識道理。而其他動物雖向下,頭向前而天,所以接受了天地偏氣,通得一路知識。

比如烏鴉知道孝順(古人傳說烏鴉能反哺),獺會祭祀(獺喜歡將魚排列岸上,古人以為是祭祀),狗隻知道看家,牛隻知道種地。

而草木完了,頭()向下,尾朝上,所以啥懂,烏漆麻黑。

你看,這他老人家格出來「道理」。

站他老人家肩膀上,你能指望看多?

怪不得王陽明格竹子,格了整整七天,一場大病,什麼沒格出來。

這樣思維方式和水平去「人之際」,力所逮。

解釋而作解人,理學後發明了「氣類」理論。

而這「氣類」理論,和風水命理理論合拍。

理學認為,萬物是太極氣演化而成。

既然是氣,可以「感通」。

朱熹以此來解釋鬼神存在。他說,和宇宙萬物,人是氣凝聚而成。

人死了,魂魄氣並非一下子散盡,而是消失歸併到大化流行之中。

而子孫祖先同此一氣,血氣貫通,沒消失前,是可以感應到子孫祭祀:子孫是祖先氣,他氣雖散,他根這裡,盡其,能呼召得他氣聚此。

二程鬼神觀,與朱子類似。

風水命理原理,複雜,。

既然人死後「靈氣」並會馬上消滅,那麼會存在於空中某處。

所謂「氣乘風散,界水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使有止,故謂風水命理」。

可以藏聚於「山環水抱」,「藏風聚氣」之處,並能福蔭子孫。

朱熹認為,一個能藏聚天地祥和靈秀氣地方建設住宅或者墳墓,對生人精神狀態和死者靈魂安寧會有影響。

宋孝宗死後,朱熹寧宗趙擴召請入。

受命那天,朱熹上了《孝宗山陵議狀》,主張舉全國術士力,為孝宗找一個墳地,因為皇帝山陵是關乎「垂裕後昆,永永無」國家大計。

但風水命理說過於縹緲,理學內部眾多派風水命理因此爭論。

理學基本理論是人需體認內心天理,並循理而行,本懼怕和祈助什麼外在。

這一點看,理學具有「理性主義」品格。

張載風水命理說嗤之以鼻:「葬法有風水命理山崗,此全無義理,不足取。」

程頤認為,葬地只要滿足以下五個條件可以了:「使異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奪,不為耕犁所及。」

想風水命理發家興運,乃「後代陰陽家流」「說」。

然而,朱子後世影響。

風水命理說雖然發軔甚,是宋代後得以盛行,這主要得益於朱熹提供「理論支持」。

曾國藩世界觀基本建立程朱之上,因此他相信鬼神,講究風水命理,其「理學家」形象並衝突。

事實上,曾國藩致力於研究鬼神。

他《書學案小識後》一文中「鬼神情狀」與「草木鳥獸咸若」相提並論,一起作為應當深究細考課題,只不過「研究結果」沒有記載於書冊。

所謂「迷信」問題上,我們曾國藩存有恕心。

我們小接受「辯證唯物主義」教育,相信人死後沒有靈魂,相信宇宙起源於一次爆炸。

他成長於一個迷信環境,聽慣了鬼神附體、風水命理發家故事。

物理、化學、生物、,不是他課程表裡內容;天圓地方、四根柱子支著大地是他頭腦中宇宙圖景。

許多我們今天看來小兒科科學常識,他們是永世難解謎。

換句話說,我們生活陽光下,或者起碼是路燈照耀之下,而他生活黑暗迷茫中,或身處一燈如豆之中。

成長於充滿迷信環境,近代以前中國人完全「迷信」,鳳毛麟角。

舉一個信手拈來例子:道光二十九年,徐廣縉廣東取得了所謂「反入城鬥爭」表面勝利,曾國藩家信中談到此事時說:

道光皇帝大臣們說,占卜者推算皇帝運氣到道光二十八年冬天才能轉,二十九年初取得了反入城勝利。

朝廷上下因此歡欣鼓舞,對「英夷」強硬派得勢,這是「迷信」傳統政治影響之一例。

這樣環境下,朱子世界觀輕而易舉地征服他,是理所事。

他說過,「我平日不信風水命理」,接下來有一句:只信朱熹「山環水抱」「藏風聚氣」理論。

道光二十七年,他在家書中這樣談論怎麼樣改善家中陽宅風水命理:

道光二十八年,曾國藩叔父曾驥雲認為附近彭姓山地內有一處吉壤,想買下來作為曾氏家族墓地。

傳統時代「風水命理先生」是分層次,許多士大夫都基於「義理」,風水命理深有研究,比如,曾國藩好友郭嵩燾,以及他父親尋找葬地時請新寧知縣許久霞人。

京城時,他之所以相信幫他看房子王繼賢,是因為王氏學有本源,能朱子之理解釋風水命理,「言之成理」。

鄉間那些踏看墳地為生風水命理先生,多數是半文盲,畫虎不成,言語。

他們,曾國藩和他祖父一樣,是看不起。這樣分類,曾國藩自己相信風水命理和祖父地仙調和統一起來。

曾國藩妻弟歐陽凌雲風水命理,學會了為人看地,打算以此生。

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曾國藩寫信弟弟們,囑咐他們勸阻凌雲:「地仙人主葬,害人一家,喪,未有不家敗人亡者,不可不力阻凌雲。」

咸豐八年曾國藩出山後發生一件大事,使他風水命理說產生了深深懷疑。

曾國藩出山後,湘軍三河戰役中遭遇慘敗。

李續賓部殲,曾國藩弟弟曾國華失踪於亂軍之中。

事後曾國藩搜尋,找回一具無頭之屍。

接到曾國華失踪信當日「萬感交集,不寐」。

此後多日「心緒」,「填膺,減食數日」,「不能辦一事」。

離家後,曾國藩因為父母葬地有「凶煞」而放心不下。

得到曾國華死訊後,他第一判斷這是風水命理所致。

曾國華生前力主為父母改葬,因此曾國藩馬上寫信到家裡,要求實施改葬:

但是靜下心來,曾國藩想起這一年四月他家居湘鄉時發生一件怪事。

當時曾國藩閒居家中,無事,聽說曾國荃家人請人來扶乩,步行趕去湊:「聞老九宅中有乩仙降,步往視之。」

扶乩和算卦一樣,是時人們卜問吉凶常用方式。

其法是扶乩之人自稱神靈附體,拿著一支筆,人們提問,沙盤上畫字,說畫出字句神靈指示。

當時湘軍攻下九江,軍機順,曾國藩可以順流東下,迅速消滅太平天國。

乩初到,即判曰:「賦得偃武修文,得間字。」(字謎「敗」字。)

乩判曰:「為九江言,可喜。」

餘訝九江初克,氣機,不知何所為而云然。

乩判曰:「為天下,即為宅言。」

曾國藩大驚,以為取得九江大勝,怎麼會出來一個「敗」字?

乩判說,這個「敗」字九江勝有關。

曾國藩問,九江初克,運氣,「敗」字何指?

乩判說,這個「敗」字不但關係到天下大局,關係到家自己家運。

「仙稱名彭某人,河南人,生時官都司,死於咸豐年。現雲南大理府城隍神。赴任路過云云。」

仙人自稱叫彭某某,是何南人,生前是鹹豐年間一個都司,死於戰亂,上天任命雲南大理府城隍神,赴任途中路過湖南,所以下來降言。

當時曾國藩聽了後,雖然「凜然神悚」,然不解其故,將神仙預言置於半信半疑之間。

直到曾國華喪後,曾國藩恍然大悟此「敗」字何指:

多年後,和趙烈文談起此事,曾國藩認為此事足以證明鬼神確實存在:

這件事使曾國藩相信,冥冥之中,「風水命理」之上,有、有力「天命」存在。

相比風水命理說理學內部聚訟,對「天」及「天命」崇拜是儒家毫無爭議世界觀基礎。

殷周時代,人們相信天是有意志人格力量,主宰一切。

「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孔子信天命。

他三番五次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言。」(《倫語·季氏》)

「不知命,無以君子。」(《倫語·堯曰》)

所謂「命前定」,天之崇高,於天命說一不二、不可動搖。

神仙半年前預告了曾國華死,見天命有其定數,人力巧計營求天意是起不到什麼作用。

因為六弟喪,曾國藩「風水命理」與「天命」之間關係進行了一次深入思考。

他頭回顧了曾氏家族三十多年來興衰歷史,總結出家運中這樣一個規律,即咸豐年後,每大得意後,有失意相隨:

說,道光年間,曾氏家運蒸蒸日上,而咸豐皇帝即位以來,曾氏家運規律變為大喜與大悲交錯:

他好不容易盼到江西主考差事,遇到了母親喪。他攻克武漢田家鎮,湘軍聲望達於頂峰,接著遇到水師大敗。

咸豐六七年間,湘軍轉危安,軍事進展順利,不料父親突然去世。

今年曾國荃攻克吉安,聲名大振,不料馬上遇到了六弟禍。

曾國藩由此認定,祖母葬後家中出現諸種吉祥,不過是第一波得意中固有事。

而六弟喪,是吉安得意後大失意。

先人葬地,不是決定性原因。

如果祖父母所葬地是當初自己所信那樣大吉大利,何以家中會出現橫逆之事?

六弟喪既仙人半年前明示,則即使其後移動父母墳塋,無濟於事。

一個人死生,怎麼可以一具枯骨埋藏之所而決定和改變?

如果那樣,上天豈不是左右了?天命豈不是了?

事隔多年後,他日記裡說:

「天命」之說,從此曾國藩心中投下了陰影。

和風水命理說,天命說中國人影響是根深蒂固。